魅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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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公元572年,北齐武平三年,冬。河南、山东等地大面积暴发饥荒,高纬下令赈灾的钱粮远未及百姓手中,就被层层克扣,一无所剩。基层官员见无油水可捞,心生不忿,竟反过头加倍压榨百姓,加重赋税。百姓不但遭受天灾,还要忍受人祸,饿殍满地,天怒人怨……终于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组成民团杀了县令,包围府衙。朝廷下令,兰陵王高长恭即刻领兵一万,往镇压剿暴民……

     

    一千、两千、三千、四千、五……啪,笔不小心脱手滑落。我想捡,低头找鞋,明明近在眼前,却碍于日渐沉重的身子,轻而易举的事也变得特别费力。还好,再伸长一点就够到了,再一点点……哟,哟,不好了,脚底板抽筋!

     

    “绣……”突然想起三天前元夕报喜,绣云也怀孕了,两个月!这也是咱们府中的大喜事,彻底扫之前郑娘滑胎的阴影。将心比心,我和长恭立即让她放下手中事务,安心养胎。“怜心,怜心,怜……”

     

    黑影一闪,紧接着脚底一阵舒缓轻松,被温暖包裹。

     

    “咦,今天怎么提早回来了?”我喜。

     

    长恭一边为我按摩,一边责怪:“都快临盆了,还乱动,兰陵就喜欢让我早生华发。我这就面圣请辞,哪也不去!”老毛病又犯了,就喜欢自己吓自己。

     

    “什么快生了?”我不由笑道,“宋文扬也说至少还得一个半月才有动静。而你此行最多一个月就回来了。绝对赶得上亲眼看着宝宝出生!”

     

    “兰陵……”长恭心余悸地盯着我的肚子,每天看不够似的,“我总觉得兰陵的肚腹似比一般妇人大了许多……”

     

    “你看过多少女人的肚子?……还是怀疑我的胎……来历不明?”我撑圆了眼睛凶巴巴地问他。

     

    “非也,不是!”吓得长恭更是紧张,“我对兰陵无半分疑惑,只是这肚子……想来是我眼花了,再看与寻常妇人无异。”生生改了口风。

     

    我又没绷住,搂过他的脖子,亲昵蹭了两下“真是傻肃肃,其实我的肚子不算大,胎儿发育正常。可能因为我偏瘦显得比一般人出怀而已。放心吧,有专业妇产科医生的照料,还有你这个亲亲老公无时无刻地监督,我和宝宝好到不能再好。我现在一天吃六顿,足不出户,每天不是吃就是睡,长膘了,你看看……”我伸出胳膊,又急忙缩进袖子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质虚弱的缘故,近两个月水肿特别厉害。四肢像发胀的大萝卜,更糟的是青筋暴凸,横纵交错,我自己都觉得瘆人。近一个月,光是棉鞋已换到第三双,看这样子……又要换了!

     

    “这教我如何安心远行?!……为何无人侍奉在侧?孤太过宽纵,让她们如此怠慢兰陵,真是罪……”

     

    “别,别……没那么严重!是我让怜心去厨房看火端汤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兰陵临盆在即,我又不在侧,需多唤些人来近前侍奉方可!

     

    唉,老公,你再这样我真压力好大!这还没生呢,你就紧张成这样。真要生的那天,我怕你直接晕倒在产房外!十个孕妇九个都会肿,等宝宝呱呱落地,自然会消。再说,一时上哪找人?咱们王府本来就不喜奢华,没什么冗员,外面的新人你放心吗?真的没有必要!我也不喜欢被人围着。有医生,有丫鬟,最重要我有你,就已足够!

     

    我见长恭仍然忧虑,也明白这样即便身在外,也难心安。于是再次拉着他的手放在肚皮上感受胎动。这段时间,我不断告诉他胎教的重要,每天都要他听听胎动,隔着肚皮跟宝宝说说话。

     

    “想我沈兰陵,如此平凡,谁曾想不但嫁个男神,马上又要生个男神。人生至此,夫复何求?!”我由衷自赞道。

     

    长恭终于笑了“想不到兰陵如此执着,尊男卑女不下斛律将军!

     

    “哎,别把我他相提并论,绝对不一样。”我摇摇肿胀的手指,“我只是想生个小肃肃,只要像你,其实男女都无所谓。可能我私心觉得男孩会更像你吧!”

     

    “兰陵……”

     

    “老公,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出门,哪怕每天的上朝、练兵、巡营之类……只要离开我视线的我都不喜欢!……但这次我非但没有丝毫埋怨阻拦,还积极为你准备出,知道为什么吗?

     

    “兰陵希望我善待百姓,而非真的刀兵相见”长恭柔声道。

     

    “没错。所谓圣旨在我眼中从来不过一张纸而已,只要人心聚集,没什么是不能逆转的!那些暴民不是乱臣贼子,只是一群被逼走投无路的可怜百姓,不得不暴起反抗。只要有饱饭吃,有衣御寒,生活有保障,都有家有室的,谁想过这种刀头舔血的日子?历来朝代的更替,哪次不是因为暴政被推翻被替换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真到了这步,就完了!

     

    长恭点头“可惜陛下……乃至门阀大族始终不太明白这个道理。”

     

    “他们不是不懂,只是字摆在眼前,能让人忘乎所以,不顾一切!我只信你体恤百姓,而不乱用手中兵权,大举杀戮。与其剿,不如肃贪安抚,远比镇压良民治本!……可我又怕你因此得罪朝中势力,引来不利的……麻烦,我……”

     

    “孤不怕,兰陵亦无须担忧。我有你,马上又有孩儿,自会为你们筹谋打算,拿捏分寸!”长恭沉稳道。

     

    望着他的美眸,我道:“你对我好,我一直知道……不怕你笑话,有时候幸福多到……多到让我不安,因为害怕失去而深深不安!兰陵王府的大门隔着两个世界。门外黑暗冰冷,百姓水深火热。而门内,你为我营造的温暖幸福又太多太好,我怕奢侈得遭天妒!所以想着分些出去,让门外的人也能多少感受一些世间的温暖。哪怕只有一点,只要人心不死,人生就有希望,而不是活得行尸走肉一般。这也是为宝宝积福,让他平安来到这个世上!而我……也能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爱……是不是……怀孕了,人也变傻了……其实我也知道单靠你我,不可能改变大世道……但我真的只……”

     

    长恭及时接过话:“兰陵的心意,我懂!兰陵的心愿,是我的心愿,必全力达之!

     

    感动之余,我只能不断点头。

     

    “对了,你看!”我递过之前正在登记的账本,“此次咱们王府和西兰苑一筹了不少钱饷。这五万石粮草,已经准备妥当,明早随你大军一同奔赴灾区。另外两万石粮食,五日后跟上……还有御寒的衣,那些门阀富族捐赠的旧衣,太过华丽,我请西兰苑中的妇人们一一改成适用的,又买了不少麻布絮制衣,算算也近三万件,你都带走,有了这些物资帮他们过冬,可解燃眉之急,也许……不用一个月你就能回来了!……等到明年开春……长恭,我想把王府闲置的田地以出借的方式,租给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耕种,再以赊借的方式出钱让他们购置农具器械,等有了收获,按比例用钱或收成偿还,都行!好不好……还有……”

     

    嘴巴被轻轻被捂上,长恭说:“兰陵,这些事可否都交由我来思虑?你是我妻子、孩儿的母亲,应当习惯依赖我,而处处坚强,我……我很心疼!”在我的熏陶下,长恭越来越会表达情感,“目下你只管安心待产,你们母子安好,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好……我知道了!”我如何不能体谅他的担忧,放下纸笔,再次窝进他怀中。“今天谁也不准打扰,咱们好好说说话,你也跟宝宝交代两句,要他安心等你回来,你们父子很快就要见面了……还有,明早出发可不许哭鼻子哦!”

     

    “好!”长恭莫不应允。

     

    谁知第二天鼻子发酸、涕泪直下那个是我!自北周皇宫逃出后,我还真没和长恭分开超过三天。突然又要分离这么,很不适应,离仇别恨一下全都涌了上来。

     

    “别这样!”长恭反过头安慰我,“宋医生不是说了孕妇绪不能起伏过大,会有什么……产前抑郁!兰陵,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很快便会回来!”

     

    我吸吸鼻子,点点头“要不是着个球,我肯定陪你一起去。

     

    长恭眼中和我一样舍还有……伤感。我怕他人前失了威仪,微微推开搀扶的丫……取过披风和鬼面,亲自为长恭一一戴上。“千万小心,好好保重,做任何事前,想想我和宝宝在家等你。不见你回来,我就不生!”最后我用额头轻触他的鬼面。

     

    “知道了!”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简单承诺。

     

    “启程!”阳士深传令,大军绝尘而去。而我在原地挥手良久。

     

    最后元夕提醒:“风大,王妃咱们回吧?着凉了,王会忧虑的!

     

    我点点头,任由丫将我慢慢搀进大门。

     

    谁知前脚刚进来,后脚就看到高孝珩、高延宗各率家丁数名,搬了几车东西要进门。

     

    “这是……”搬家?

     

    高孝珩笑道:“老四不在,兰陵王府的安危就交给咱们兄弟了。从今起,我们会轮番驻守,直至老四归来。弟妹安心养胎待产便可。

     

    啊?“那你们……是要住在这吗?”

     

    “可不是嘛!”高延宗接道,“有咱们镇守在此,看何方贼人还敢觊觎。四嫂你就放心吧!

     

    “不……不用这么麻烦吧?!”我有点哭笑不得,“长恭虽然出征,但兰陵王府的护卫、暗卫一个都不少啊!谁会打我一个孕妇的主意?!再说了,男主人不在家,他的叔伯兄弟住进来,跟弟媳、嫂子共处同一屋檐下,传出去……有损两位王的清誉吧?”我好心建议,谁知一下引来他俩双双侧目,很是诧异,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果然……”半晌,高孝珩才道,“兰陵,你一向见识非凡,胸襟广阔。可不止一回发觉只要牵扯长恭,事无大小,你都变得谨小慎微,甚至比寻常妇人还要……迂腐拘礼!”

     

    ……好像宋文扬也这么说过!

     

    高延宗附和“咱们可没什么清不清誉的,若非四哥再三嘱咐叫咱们来守着你,谁会放着娇妻美妾不顾,跑来弃?!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四哥府上藏了什么绝世美人呢!

     

    我满头黑线,自知离绝世美人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但我绝对算得上兰陵王府一宝!

     

    “连老四都不介怀,你何须拘?!倘若弟妹觉得不便,我们可唤家眷前来同住。

     

    “不用了,不用了!”开玩笑,看看这些家当……光这两位爷,已经够麻烦了,家眷也来那咱家可热闹了,我得找多少人伺候,到底谁照顾谁?“二哥、五弟能来,我自然欢迎之至。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下可以放心睡大觉了。元夕,赶紧腾两间上房给广宁王和安德王入住!”

     

    长恭出发后第三天,便有亲笔家书回报平安。为了便于我阅读,他尽量用些简单的语句,并把每个字都写得很大……此后每隔两日,必有书信。无外乎告之一切安好,让我放心。每晚都要反复端看数遍,放在心窝,才能安然入眠。

     

    不出所料,有了物资、有了朝廷代表的安抚,大军抵达后日事态便得到控制。但长恭斩了五个贪官,朝野为之哗然。听高孝珩说,弹劾长恭之声颇高,但长恭确深受百姓敬服,不费一兵一卒,就为朝廷平息乱,论功当赏,岂能乱罚功臣?!我想这么简单的道理高纬也懂,只怕也越发忌惮长恭了……唉!自古忠义两难全,此也顾不了许多,毕竟那么多人命摆在那!

     

    等到第二十八天,长恭的家书说,祸乱已平,安顿好诸事,日内必开拔返京。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返程了。我开心得手舞足蹈,忙不迭将信折好,压在枕头下。

     

    抬头看到门外徘徊一上午的人影还在,喊道“二哥,是不是有事啊?进来说吧。”心情大好,我让怜心请高孝珩入内小坐。

     

    但高孝珩却有些坐立不安,难以启齿。

     

    “什么事?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有没有看到老六?”高孝珩开口就问高绍信。

     

    我摇头。虽然知道高绍信有跟他们一起入府,美其名曰护卫,但大都是在护卫郑娘,所以一直没照过面。

     

    “那糟了!老六不见了。”高孝珩唉声叹气。

     

    “他又不是小孩子,有手有脚,出个门很正常!你太杞人忧天”我笑道。

     

    “不是……我已数日不曾见他。平日老六再顽劣,或早或晚必向我问安。此番……连郑氏也不见了!”

     

    郑娘也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看向怜心,怜心也一脸懵。

     

    “是我让府里人别打扰你静养。起初也以为是小事,都知道老六倾心……那女子,带她出门走走,也没什么……没想到人一起了踪影。弟妹,我知你心思敏捷,他二人会不会……会不会私奔了?”

     

    “不可能!”我直接否决,“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做!虽然心有芥蒂,但从来没人真正反对他们来往不是吗?连长恭都睁一眼闭一眼,从不过问,他们有什么必要私奔?……郑娘大病初愈,那身体……出门散散心也就罢了……长途跋涉……根本受不住!天下之大,哪里能比兰陵王府更安全舒适!”

     

    “那他们……老六的身手虽不及老四,但师出一脉,自保应当无虞……”

     

    “世上哪有什么永远不败的高手?!是人都有弱点,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有人拿郑娘威胁他呢?”

     

    “你是说……”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猜测所有的可能性而已。当务之急,只能加派人手先找到他们再说,就算寻仇……也会留下线索,不会这么快出京城!”

     

    “好,老五一早出去寻人了。我这就加派人手,加紧搜索

     

    第二天,高延宗火急火燎来报“老六找到了!”

     

    “人呢?”我向后张望。

     

    “后宫!老六出事了!”

     

    怎么进的宫?

     

    “这……我也不知!”高延宗道,“今日宫中来报,说是老六酒后非礼赵嫔,还打碎了御赐的夜明珠,被陛下撞个正着。陛下盛怒下旨明日午时处斩!

     

    “什么时候的,总不可能是……刚刚发生的吧?!

     

    “说是五日前,就是老六失踪第二日,原来进了宫,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一点风声都没收到,不奇怪吗?”

     

    兄弟二人同时一愣。“既然消息从宫里来,肯定还有下文吧?”

     

    高延宗点点头“据一位老内侍说太后并不想处死老六,加上陆太姬也为老六求情……但都无法劝服盛怒中的陛下收回斩令,眼下……有神医出面才可令陛下回转心意,陛下对神医仰慕有加……”说着说着他也觉得事情不对劲了。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绕到我身上来了。我低头看滚圆的肚皮,坚决摇头:“现在哪也不能去……长恭还有多久返回?”

     

    高孝珩道:“快则日,慢则十日。

     

    我想长恭定归心似箭,于是对高延宗说:“派人呈禀,不,你亲自去说,说我这两天身子不适,需休整五日后,定当亲自前往为高绍信呈情,请陛下体谅,宽限时日!”既然冲我来,高纬应该不会真想要高绍信的命。

     

    但我错了,翌日一早收到的回信,竟是一截血淋淋的断肢,令我反胃,高延宗和高孝珩也震惊不已。“他们竟然砍了老六的手?!!”

     

    “不是,这是根脚趾骨,末梢神经……是人体最痛之处,想必高绍信被虐待了……现在不管是否真有圣旨这回事,如果我再不露面,高绍信肯定活不过今日午时,必死无疑!”

     

    气氛一片凝重。

     

    我对元夕说“准备饭菜,我两位王即刻用膳。

     

    “这是为何?”高孝珩和高孝宗不解。

     

    “我想拜托两位至亲兄弟,待会入宫无论发生何事,请务必保住我、保住腹中孩儿。这是长恭的血脉!”我微微欠身。

     

    “快快请起。这是做甚?你当真决定入宫救老六?”两人同时伸手。

     

    有的选吗?那可是长恭的同胞兄弟,也是何安妮的遗腹子!如果眼睁睁看着他死,袖手旁观,恐怕我和长恭这辈子都要背着包袱,难以释怀。

     

    我点头。

     

    “多谢四嫂前事不计,不顾安危搭救老六。不用你说,我们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高延宗和高孝珩深深一揖。

     

    “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谢来谢去的浪费时间。我只怕此事不得善了,所以先用饭吧,多吃点才有体力……”

     

    皇城守卫果然将高孝珩、高延宗及一干护卫拦了下来,道:“陛下有旨,神医可,他人未宣,请回!

     

    高延宗刚要骂人,被我住,淡淡道:“是我要他们随我前来,如果他们不能进,那我也回去了!”

     

    “这……”守左右为难。

     

    “这样吧,你让我们进去,有什么事,有我在陛下跟前一力担待,与你们无关。不然,因为的阻拦令陛下见不到我,吃罪得起吗?

     

    “不敢,神医,请。”守卫一挥手,所有人让出大道,让我们通行。

     

    “哼!”高延宗狠狠一甩袖。

     

    “什么?”昭阳殿外,被告之高纬带领一众妃嫔去南郊打猎了。这就是对我的仰慕有加?等我救人?开什么玩笑?

     

    “既然陛下无暇,那我改日再来觐见。咱们走!”此事分明有诈。

     

    才出中门,就听:“神医留步,神医请留步,请留步……”一名白发斑斑的老内侍追了出来。高延宗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住他的领襟,怒道:“老东西,竟敢戏耍孤!讨打吗?”

     

    “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安德王饶命……饶命,听老奴把话说完……”

     

    高孝珩无奈拍了拍高延宗,高延宗这才放开老内侍

     

    “神医、各位王,陛下也是一时兴起,出宫狩猎。虽不得与神医相见,不过陛下交代老奴了,只要神医大驾前来,就渔阳王无罪。且随咱家去天牢领人吧!

     

    “还敢戏耍我们?”高延宗根本不信,又要发飙。

     

    “且慢,且慢,听老奴说完……此刻斛律将军也在天牢,正是奉旨等候神医前去领人!安德王不信老奴,还信不过斛律将军吗?

     

    斛律光?的确,此事处处透着可疑,但我信斛律光绝不会为难我们!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万一与希望擦肩而过,那真是抱憾终身!

     

    “陛下的圣意无人敢逆!如果一会儿再看不到斛律将军的话,咱们可再没什么好耐性……别怪安德王手辣啊!”我略带威胁道。

     

    “是,是,不敢,不敢,神医且随老奴这边行!”

     

    我提起精神,迈步向前。

     

    “沈兰陵,你们……都来了?!”斛律光看到我也有点吃惊。

     

    “天牢在你辖下?”

     

    斛律光点头“正是。陛下口谕,说是你会来带走渔阳王……没想到你们真来了!”

     

    “人呢?”我觉得斛律光似有些迷糊“赶紧带我们去看看!”

     

    斛律光将我们带天牢深处,终于看到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躺在干草上,要不是高孝珩认出,我真不敢相信那个翩翩贵公子,会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高孝珩和高延宗连忙带人上前解救。

     

    “斛律光,我不信是你动的刑!”

     

    “某向来不屑于此!某也是今日刚刚接收他,放于此处,等你们前来。某虽痛恨犯法之人,但从不滥用私刑。他乃名满天下之人的弟,某不信他会如此荒唐犯下淫秽后宫之行!

     

    “你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事?刚刚收人,特意在此等我们来领人?”

     

    斛律光点头,不安的气息扩大。我问高孝珩:“他怎么样?没……死吧?”

     

    高孝珩沉重道:“气息尚存,但伤极重!

     

    “先带回去再做医治,此地不宜久留!”

     

    高孝珩点头,众人深有同感。

     

    斛律光命人抬进一副担架,众人将简单包扎后的高绍信放了上去。

     

    斛律光亲自护送,一路无阻出了天牢,向宫门走去。一路上非但无人阻拦,甚至连过问的人都没有……更加让我不安,不由加快脚步,却因肿脬,左右摇摆。

     

    “四嫂……没事吧?”

     

    我摇头,示意怜心继续扶我向前走不能停。一切似乎太过顺利……猛然惊见前方梁柱倒塌,挡住了去路。

     

    内侍又道:“神医有所不知,前方宫殿正在修葺。请随老奴往这边走。”

     

    我看看斛律光,只见他一点头,便不疑有他,改变方向。

     

    越行越远……“站住!”斛律光突然喝道,“这是何地,为何从未来过?

     

    我一惊,打量四周,好像一个简单的四合院,方方正正,只是空无一人,连路过宫娥和侍卫都没有。

     

    老内侍一言不发,待缓缓转过头,只见满面青黑,表情木然,一缕黑血顺着嘴角流下,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重重倒地不起。

     

    人惊骇。

     

    “小心!”斛律光呼声刚落,一阵剑弩如急雨般铺天盖地来。三个男人即刻将我围成桶状,打掉所有剑弩。再看高绍信,保护他的侍卫大多躲避不及,被射成了蜂窝!

     

    “老六!”高延宗大喝一声,将高绍信捞过来,所有人退至墙边,戒备四周。

     

    箭雨停止,四周诡异的宁静。

     

    “咚……噜……嗦……”莫名的声音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突然有人喊道“是墙,别靠墙,要倒了。”

     

    一声巨响,身后的墙真的倒塌了,不过……情况并不严重,无人受伤。但更可怕的来了……地动!地在动……就像地震一样,越来越强烈!

     

    因为无知,才更可怕!

     

    “轰”一声,地面裂开,躲避不及,人不断往下掉。

     

    我大叫着抓住地缘,却撑不到两秒就掉了下去。绝望将我笼罩,昏厥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宝宝……宝宝不能有事!

     

    也许信仰的力量真的很大,清醒过来发现那么高摔下来,非但无明显疼痛,相反身下好像……好像很柔软。

     

    借着透下的阳光一看,原来是高延宗那个肥硕的软垫子还有受伤的高绍信,全被我压昏了!

     

    “沈兰陵,你们还好吗?”黑暗中传来斛律光的声音。

     

    “没……没事,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某巡视皇宫多年,从不知此处机关。像是新设,故意为之。”

     

    “唉,终究还是掉入陷阱。就觉得这事蹊跷,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弟……妹,无碍吧?”

     

    “还好!”

     

    “老五和老六呢?”高孝珩的声音很狼狈,应该受伤了!

     

    “没事,只是昏了。有法子上去吗?”我问

     

    “凭咱们的轻功,攀壁而上,不是大问题,只是弟妹你……”

     

    “轰隆,轰隆……”高孝珩的话音未落,头顶又传来巨响,只见头顶那个洞越来越小,亮光越来越少。

     

    “不好,地面要合上了。你们能走的先走。上去再找人来救咱们!二哥,斛律光,别磨蹭了,赶快上去啊!”

     

    “好,沈兰陵,你们且在此处稍候!某倒要看看谁敢如此放肆害人,定教他不得其死

     

    斛律光提气向上一纵,却见高孝珩力不从心,口吐鲜血,又飞身下来,将高孝珩一同往上拉,凭着过人的勇猛,终于抵至洞口,再一提气,双双飞身跃出。我突然想到……大喊:“千万不能去凉风堂啊!斛律光,千万不能去,千万不……”

     

    黑暗彻底将我笼罩,恐惧降临,我捧着肚子不断安慰:“没事没事,妈妈在,宝宝不要害怕……怜心,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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