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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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伸伸腰,踢踢腿……我弯弯腰,伸伸腿……

     

    “兰陵,你在做甚?!随即双脚腾空,落入怀抱,同时看到一张惊悚万分的……俊脸!

     

    “怎么啦?”最近蹙眉越来越频繁。

     

    “你也知道自己刚刚有孕……不在屋里好生歇着折腾什么?”声音饱受惊吓。

     

    我笑了“适当的运动有利于生产,我这个年纪直接划为高危产妇,这又不能剖腹,只能硬生,所以我得尽早锻炼好身体!过两天你教我骑马,据说骑马有助打开盆骨。”

     

    怀抱一紧,长恭在发抖:“什么高危、剖腹……还要策马?!你的身子根本不劳累辛苦……要不这个孩儿还是……”

     

    “别,千万别再说什么触霉头的话!”我及时捂住他的嘴,“郑娘那样你也看到了,想我步她后尘吗?不管什么原因,流产对母体伤害很大。即便在我那,稍有不慎也会落下病根,甚至终不孕。再说杀婴罪孽可大了,我不要……我要为你积福、为你传后!”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得不停宽慰“既然能成孕,说明我的身体已经具备生产的能力。否则三个月内,自然淘汰,想留也留不住!等胎稳了,就更没什么可担心了,等着当爹吧!……开不开心?笑一笑嘛!”我用手指将他的嘴角向上顶。

     

    长恭盯着我的肚子发愣,五味杂陈。

     

    索性将他双手覆在我的腹部之上“再有八个多月,就会有个小生命出来,天天着你叫爹爹。咱们就像寻常夫妻一样把儿子拉扯大,看他娶妻生子,而我们慢慢变老,依旧每天手拉手看日出日落,约定来生……你不开心吗?我想想都兴奋,昨晚还失眠呢!”

     

    俊目泛红,带着一丝哽咽:“开心,但我……兰陵,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只要兰陵所生,无论男女我都喜欢,我只要兰陵安好……”

     

    “有你在,一定安好!所以我不想整天闷在屋里,你看今天天气多好,陪我走走好不好?”

     

    “好!”长恭紧紧揽着我,一步都不肯放松。

     

    “我是孕,不是残废!”我失笑,“靠这么近,怎么走啊?我真的没那么脆弱,想想,那么多风浪都过来了,生娃是女人的天职,更是小菜一碟!别这么紧张好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了呢!叫人瞧见堂堂兰陵王慌成这样会笑话的。”

     

    “只要兰陵安好,孤不畏他人非议!”

     

    “……”我颇感动地望着长恭,“所以你一早查明……骆提婆作恶,却宁愿自己吃哑巴亏,准备替别人养孩子?

     

    长恭轻叹“郑氏于我,从无痛痒!就算出了此等名誉之事,若非怕你生疑……不理我,我亦不会放在心上!查清奸人不难,虽牵内宫,但我志不在朝,亦无须畏惧!可陆太姬与你有关,事情闹大,难免牵扯其中。且弟兄们数次提,这些年陆令萱对文襄一脉颇为友善,老六更是与之亲近,常与骆提婆同饮共醉,如兄如弟!这时候撕破颜面,只会落个负德之名,更为艰难。念及种种,以为郑氏受到教训,当知白守辱,静心待产,兰陵王府不介意多养两口闲人。没想到,骆提婆狠辣至此,竟在我府上行凶……”

     

    “你啊,还跟小时候一样,面冷心善,而且是太过善良!柳萱是我同乡没错,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她现在身份尊贵,影响力大,这些我都明白,但不代表我真怕她!纯粹是不屑与之为伍,所以不想纠缠不休!但长恭,你完全不因为我委曲求全。你以为承担了这件事,他们就会心怀感恩?我根本不信柳萱会真心关怀他人。你的包容只会壮了他们的恶胆,让他们更肆无忌惮地害人。如果一早知道郑娘怀的是柳萱的孙子,我早就拉她进宫‘报喜’去了,普天同庆!”

     

    “孤已决定将其绑缚金銮大殿,交由陛下处置。碍于满朝文武,定不会徇私!”

     

    “我的傻肃肃哎,如今宝宝没了,可以说死无对证!在这根本法证明那死胎与骆提婆有关。除了郑娘,也没有人证亲眼看到骆提婆行凶。就算上了金銮殿,他们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反诬咱们不顾情义冤枉好人,说不定……还把脏水泼到你头上,说你始乱终弃,不想负责。毕竟郑娘一直住在咱府上……那才真是被动了!”

     

    “兰陵以为当如何?”

     

    “事到如今,只能以郑娘的意愿为先,毕竟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也只有她想为宝宝报仇,站出来指证奸夫,骆提婆才有入罪的可能。可如此一来,她将名誉尽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这个代价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如果她想息事宁人,咱们也遂了她的愿。正如你所说,这事到底与咱们无关!至于骆提婆……先关他几天,让他吃点苦头,就当小惩大诫。你让绣云找个适当的时机探探郑娘口风,看她究竟想怎么样,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做,好不好?”

     

    长恭点头“兰陵思虑周全,都依你!”

     

    “还有我怀孕的事暂时不要传出去,我不想招来有心人的算计,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刺激郑娘,怪可怜的……好不好?”

     

    “好!”长恭赞同,“其实当日我已下了封口令,就是怕惊扰兰陵横生事端!

     

    “谢谢老公,你对我真好!来,亲一下……对了,还有,最近可别经常告假回来陪我,一切要等……”

     

    “等三个月后胎稳,对吧?”长恭直接道,“为夫知道了,一切皆以兰陵为先。”

     

    “呵呵,要当娘了,人也变唠叨了,你可不准嫌弃啊……”

     

    “不会,我喜欢听兰陵说话……”

     

    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之声,在醉兰阁花园中不断飘散,温馨洋溢。

     

    还没搞清郑娘意愿,柳萱就已亲自上门要人!避了两次,第三回实在避无可避。因为她竟然调动御林军将兰陵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长恭巡视军务未归,我刚踏进前厅,就被柳萱扑上来拉着衣袖哭诉,“兰陵姐,我儿究竟犯了何错,高长恭竟然私自扣押,还有王法吗?”

     

    我轻轻挣开,坐在主椅上,淡淡道:“你儿子做过什么,你当真一点不清楚?”

     

    柳萱一愣,随即吩咐:“你们先退下,我与神医有要事相谈!”

     

    我对元夕也点点头,示意暂时不会有危险,只需门外待命。

     

    “兰陵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这年轻男女谈谈恋爱,情到浓时以身相许,不小心有了宝宝……又不想负责,以前咱们院里这样的人流还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惊异地望着柳萱“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拿一千五百年后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这事?没错,千年后的男女关系开放,未婚先孕,甚至堕胎也无须遮遮掩掩,但不管什么时代什么原因,总要当事人自愿才行。咱们那不乏单亲妈妈,但这不同,女人必须依附男人生存,所以名节比性命还重要,未婚先孕已是抬不起头,骆提婆不但不体恤、尽快安排迎娶,反而强逼堕胎,你知不知道差点一尸两命?!

     

    “名节?兰陵姐,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古代就是电视剧那样的三从四德,礼教严苛,我告诉你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人性从来都是一样的,淫逸骄奢,后宫就是最好的典范。什么母仪天下,妇容妇德,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越是有权有势,越是肆意妄为、藏污纳垢。想那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三贞九烈的话,早在第一次上床就投河了,还会留下孽种纠缠到今天?!

     

    “孽种?那可是你儿子的孩子,你的孙子!”

     

    “那又如何?且不说这没有亲子鉴定,郑氏那种女人,为了上位痴缠兰陵王不成,又跟我儿子上床,谁能保证她不会为了利益勾搭别人?”

     

    “所以你搭上权臣,太后争抢齐国第一女性的地位,也是理所当然?”我气极道。

     

    柳萱一愣“那也没办法啊!兰陵姐你知道的,形势所迫,为了生存,为了儿子的将来,我只能不断向上爬!”

     

    “既然如此,将心比心,如何不能体谅郑娘?如果孩子不是你儿子的,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打掉?如果他想负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上门,非要三更半夜蒙面潜入?算了吧,别再狡辩!”

     

    柳萱无言以对,良久,恢复柔顺求道:“兰陵姐,事已至此,说千道万,也无补于事!即便在咱们那,也算不上什么刑事大案。不如就此作罢和解,我愿意补偿郑氏一切损失。只要她开口,我保她后半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还不行吗?毕竟孩子没了,但日子还得往下过啊!”

     

    我忍不住冷笑两声“柳萱,你还跟从前一样,以为凭着一点现代人的小聪明就能在古代横行!其实光凭高纬对你的敬重,已经足够你后半生风光生活无虞,可到今天你还赖在宫中不走,为的不就是大齐第一女性的殊荣吗?可惜,在科技落后的时代,这些古人才是智慧和权谋的祖宗!就凭你只能考上护校的脑瓜,真以为能当武则天?纵观历史三千年,不过才出了那么一个,你以为你能颠覆历史?我告诉你,你没有治国之才!当然,我也没有,所以我不想当什么神医。强占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只会祸国殃民、害人害己!

     

    “不对,从来都是人定胜天!以前我凭自己的努力,从农村考进护校,争取到唯一一个进入三甲医院实习的名额。今天的一切,也是我一步一步努力所得。”

     

    “努力所得?”我觉得好笑,“要不是当年我一力举荐你成为高纬的乳母,你不过是个掖庭的犯妇,有机会人前风光吗?你所谓的努力,从来都是出卖别人、踩着别人上位!最初你为了摆脱下等舞伎的身份,将何安妮出卖给高澄。为了在王府出头,你又出卖何安妮和宋文扬的感情,害得何安妮产后血崩,命殒他乡。接着你泄露我们返回的行程,害得宋医生被高澄生生斩断臂膀,又诬蔑我是敌国奸细,终致杜主任命丧,而我也几度在鬼门关徘徊,与长恭分别整整二十二年!现在要不是你与胡太后争权落于下风,你会欢迎我回来?你不就是想利用我昔日的威望帮你巩固地位吗?

     

    “不是这样的……”柳萱哭喊,“为何还要旧事重提?当年之事,我已悔恨万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二十多年我也不好过啊!只是近几年,才有起色。我是真心想要弥补以往的过错,我对你百般讨好、迎合,你一点感觉不到吗?就算我想你帮我争,也是把你当自己人,希望我们都好、双赢啊!

     

    “自己人、双赢?那你告诉我,年前是谁告诉高湛,鸡蛋让银针变黑的玄机?让我一夕从神医变成逃犯,被人追杀,再次崖?!

     

    柳萱愣住,脸色变。良久,僵硬道:“你怀疑我?我没有……当年我刚被你从掖庭解救出来,怎么会……”

     

    “是吗?”她的第一反应早已说明一切,但我不想再纠缠那件事,“那沈洁呢?”

     

    “沈洁?!”柳萱又是一愣,“当年车祸分散后,我再没见过她,她也没来过齐国。”

     

    “对,她这一辈子都没来过齐国!”提起沈洁,我无限感伤,“但她曾经非常想来投奔我,结果不但被告查无我这个人,还被出卖行踪,被宇文护捉了回去,凌虐至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柳萱矢口否认,但脸色更加难堪……还有慌张!

     

    我取出一叠书信,是查抄宇文护邸时发现的。梁怀澜也曾亲口承认,当虽然迫于宇文护淫威,不敢收留沈洁,但念及结发情,梁怀澜还是以她的名义写过几封信找我,希望齐国有人接应!

     

    但最后这些信不但全数落入宇文护手中,还有齐国的回复!

     

    “上面写清清楚楚提醒大冢宰防范府内有人私逃。信件上的印鉴和火漆,正是来自齐国皇宫。高纬不知道沈洁,除了你,没人认识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那么在意她的去留!你们同为护士,专业相同,但她工作经验比你丰富,应变能力比你强。你怕好不容易我走了,又来一个姓沈的神医,凌驾你之上,索性绝了她的后路。最终,如你所愿,她们母女惨死在宇文护手上,满意了吗?你对同科的沈洁尚且如此,我敢指望你对我有什么好心?”我把书信狠狠砸了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死性不改,毫无悔过,别再演戏了!”

     

    柳萱呆愣……

     

    “你在林道子处当过差,早知个中玄机,却因官奴卑贱身份无法越过他,便等我将他除去,再揭发我!”

     

    终于,眼角不再有湿意,神情不复谦卑脆弱。她将书信一一捡起,当我面撕个粉碎!然后盈盈笑道:“沈大夫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通透!没错,我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拿回失去的一切,登上人生最高峰!……那么罕见的穿越都能发生,就注定了不平凡的命运。明明我们六人一起来的,凭什么只有我沦为最下等的贱奴,强配给那么老的男人做填房?还被刺面发配为奴,我的青春就这么毁了,比起你这个一开始就是个名誉不佳的剩女悲惨千万倍……不公平,我不甘心!我无时无刻不能忘记你们加诸我身上的痛苦!”

     

    “冥顽不灵。祸福无门,唯人自招,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废话,全都是废话!我不信命。如果真有报应,那我做错什么,摊上千载难逢的事故,沦落到这种落后荒蛮的地方,受尽折磨?”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如果命运无法选择,至少我很感激让我拥有长恭!

     

    “再怎么委屈,都不是伤害别人的借口!”

     

    “没错,我是要强,不甘屈居人后。从小我比别人努力,却因为生在贫困乡村,连走出大山都很困难。好不容易争取到三甲医院实习,还要整天受你们这些大医生的颐指气使。身边全是何安妮那种不需努力便可登天的蠢材,凭什么啊?就因为她爸是院长,就因为她一出生就在那样的家庭?不公平!……后来掉到这鬼地方,我哭过也想死过,但最后还是安慰自己,至少大家都一样了,一样一无所有,从零开始,我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终能出头!却没想到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令我生不如死,这个仇我能忘吗?”

     

    “你简直无可救药!就算我们不好,那沈洁呢?她有什么对不起你,你要把她推进鬼门关?……我早该明白有其子必有其母!看骆提婆那德行,就知道你平时如何言传身教!多行不义必自毙,终将自食恶果!”

     

    “你尽管骂吧,如今我已是万人之上,只待铲除胡后一党,便可成为真正的大齐之主。小皇帝懦弱无能,遇事总要征求我的意见,可以说现在我的命令就是大齐的圣旨。沈大夫,我是不会让陛下恢复你的神医品级的,也永远不会有兰陵王妃的册封,这辈子你注定只能没名没分、偷偷摸摸跟着高长恭!你已不再是我的主宰,构成不了任何威胁。只要你安分守己,兴许我还能念及往日情谊,成全你与高长恭相守的心愿,否则……休怪我棒打鸳鸯,什么都做得出来!……好了,现在马上把我儿子放出来!”

     

    看她凶狠癫狂的模样,彻底撕破脸、亮出底牌不再伪装,我反而轻松不少。

     

    掸掸衣袖,我道:“不好意思,今天没这个打算!”

     

    “什么?”眉倒竖,面容扭曲,“沈兰陵,我说了不再是当年任人践踏的奴,你若再敢对我不敬,看见外面的御林军没有?只待我一声令下,便可血洗兰陵王府!我劝你别自寻死路!

     

    “呵呵……血洗兰陵王府?我好害怕呀!隔了二十多年,你还是当初那个只会异想天开的草包,区区御林军就想撼动我兰陵王府?你当这的侍卫、府兵都是吃素的?兰陵王麾下虎贲之师,连敌国都闻风丧胆,就你一个奶妈也敢挑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有种尽管放马过来试试!

     

    “哗啦……”“咣当……”“咚、咚……”柳萱气极,砸了厅内所有花瓶器皿,掀翻了一地的桌椅。最后她跨近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我暗心惊,知道目前绝不能硬碰冲突,正要唤元夕,柳萱又喊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兰陵,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怨不得别人。来人,先把她给我绑了!”

     

    大门应声而破,尘土飞扬,片刻沉寂,进来的却不是御林军,而是……长恭!熟悉的风暴酝酿在眼底,我好怕他的眸色又要变化。紧接着是……高孝珩、高延宗,最后还有一个高大身影……斛律光?!无一例外,全都脸色阴沉!

     

    长恭弯腰缓缓捡起滚落脚边的瓷盏,突然扯起一抹夺人心魄的微笑,优雅却冷到骨子里“陆太姬,有话好好说,抓着孤的妻子做什么?……儿郎不想要了?!”语音才落,手中的瓷盏已化作粉末随风飘散……

     

    柳萱吓得一哆嗦,松了手。我一头扎进长恭怀中,还是有些后怕的。

     

    “高长恭,你回来正好!”柳萱回过神,恢复叫嚣,“你有权力私自扣押我儿?马上放人,否则我要你……”

     

    “啪”一巴掌狠狠甩在柳萱脸上,惊诧之际,又是一记穿心脚将柳萱踹翻在地,口吐鲜血。施暴的是……竟然是斛律光?!

     

    斛律光啐道:“某一生横纵沙场,从不屑打老妪。你是第一个出手,也算了得。陆太姬在陛下跟前不是一向温婉慈祥吗?原来这才是真面目,真叫某开眼。

     

    “斛律光,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陛下不会放过你的!”柳萱叫骂。

     

    斛律光不屑道:“押进来。”随即一个统领被推了进来,看面貌是……

     

    “刘桃枝,某问你!”斛律光问他,“你受何人之令,率兵前来兰陵王府?

     

    鼻青脸肿的刘桃枝勉强撑开双目,一指柳萱“陆太姬!”

     

    “既无虎符,又无圣旨,亦无某之军令,区区后宫老妪也敢调兵围困皇亲王侯府邸,简直目无纲纪,形同谋反,论罪当诛!就算某将尔等于此,陛下亦无话可说!”手起,一剑劈下……头盔四散,青丝飘散……

     

    “啊……”吓得柳萱、刘桃枝二人哇哇乱叫,抖成糠筛。

     

    “此事容后算,趁某未改变主意,马上滚!”剑回鞘,斛律光怒喝。

     

    柳萱捂着脸颊,阴毒地环视周遭一圈,夺门而出。

     

    “多谢大将军,多谢大将军!”刘桃枝一边谢恩,一边跌跌撞撞也退了出去。

     

    “沈兰陵,无碍吧?”斛律光问我。

     

    我摇摇头“你们怎么都来了?”

     

    “老四府邸被皇城禁卫围剿,这么大的事,能不来吗?”高孝珩道,“恰巧斛律大将军也在,就一起赶来了。”

     

    “禁卫职掌,忽闻调兵,竟不知何事,怎能不来?!原来是这个乱朝纲的老妪!

     

    ,斛律光不是我说你,但刚才……”我忍不住道,“要不一剑杀了他们。既然一开始就打算放他们走,何苦羞辱?这下梁子结大了,她肯定恨死你了,一定会报复的!”

     

    “兰陵,”长恭终于褪去冷漠开口,“斛律将军也是忧虑你的安危,闻讯即刻赶来。别忘了,斛律将军是国丈。陛下刚把封禅大典交由皇后主理,此时若斛律将军伤了陛下乳母,皇后如何自处?

     

    “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还封什么禅,劳民伤财!”我小声嘀咕。

     

    “所以此番陛下接受皇后的建议,一切从简,不必远赴泰山之巅,就在都城西北的贺兰山举行祭祀、祭祖大典。陛下还夸赞皇后贤淑!”

     

    斛律光道:“自陛下登以来,大小礼典皆由陆令萱那婆子操持。一个官奴出身的贱婢怎能染指宗氏大典?这些年越发张狂,不但勾结外臣,左右朝政,竟还在后宫欺负绾儿,觊觎皇后之位给弘德夫人,那个本是绾儿侍女的贱婢,全都一丘之貉!莫说胡后不能容之,某亦欲除之而后快,奈何外臣不便干内宫,没想到今日她竟胆大到擅自调兵。若非顾着绾儿,某一剑要了她的命!

     

    我知道斛律光的门户之见一向很深,很封建,但没想到,在这个尚武的重男轻女时代,高门贵族里还有这么疼爱女儿的将军。

     

    “既来之,则安之。留下吃个便饭吧,好久不见了!”

     

    谁知斛律光摇头:“改日吧!麾下如此大之纰漏,大齐兵将竟任由一个后宫婆子调遣,是某治军不严,恐寝食难安,急需肃清整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改日再与长恭痛饮。

     

    “等等!”我想了想,决定提醒他,“你我相识多年,我把你当老朋友,听我一句劝,万事小心,切莫轻视陆令萱!

     

    斛律光笑了:“沈兰陵,刚刚见你与对峙,万千豪气令某叹服。怎么转眼工夫,又成了小家女子般怯懦!某征战半生,有何风浪没见过,战功彪炳,岂是区区后宫老妪能撼动半分?!且不说绾儿贵为皇后诞下皇子,吾儿郎尽娶公主为妇,斛律家世稳固。沈兰陵,你只管好生休养,勿杞人忧天!

     

    “不是的,其实……”我转道,“轻敌有什么下场你比我清楚,自古多少大英雄,没栽在大是大非上,却阴沟里翻船,岂不……可惜?!你记住,远离皇宫远离陆令萱,小心刘桃枝。如果高纬单独召见,千万不能只身入凉风堂,切记切记!”

     

    斛律光本想继续调侃,却见我异常严肃,不由收起玩笑,一点头:“知道了!”

     

    望着斛律光离去的背影,我长叹一声,再次依偎长恭怀中。“兰陵勿忧,斛律家族根基深厚,不会有事的。”

     

    “不是这样的……”我以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其实皇后生的是公主,不是皇子。高纬为安斛律光的心,才故意说成皇子的。”

     

    怀抱微僵,长恭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反过来安慰:“该不该提醒的我都说了,希望他真能放在心上,多加留意……”唉,自求多福吧!

     

    “四嫂!”一直沉默的高延宗终于出声,“你与陆……令萱的故乡究竟在何处?……为何……为何你们……我听不懂?……什么现代……古人,还有武什么天是谁?什么叫千载难逢的穿……穿什么?……”

     

    “……”我无言以对。

     

    “五弟不必深究。兰陵的故乡齐甚远,非片言只字所能详述。为免有心人利用,诬她为敌国细作,还是少提为妙。

     

    “知道!”高延宗点头,“不过就算我不说,陆令萱未必不会拿来做文章。”

     

    “这个你放心。这么多年,她更应该明白,多说无益。怪力乱神,妖魔化,对她没好处!”

     

    “四嫂,银针试毒……当真与我无关?”高延宗小心翼翼确认。

     

    我郑重点头:“是,与你无关!年前在吕家村,我就说与你无关,不必放在心上。只当时生死存亡,来不及解释!蛋会让银针变黑对你们来说稀罕,但在我们那却是常识,她我一样知道。你平时很少接触高湛,更别说同桌醉酒,还胡言乱语了!即便当年你年少荒唐,不小心说出此事,流传到高湛耳中的机会也很低。即便让他知道,以你素行不良,要他相信更难。所以能高湛深信不疑,非要置我于死地的,除了那个当时正身处后宫的同乡‘好姐妹’,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高湛如此信服。五弟,让你白白自责了年,真是对不起!

     

    ”高延宗如释重负,“亏我还当她是好人,这些年对我等关怀友善,想来不过是……”

     

    “阿党比周,或是看看我究竟死了没有!”

     

    “可恨……可恼!”高延宗切齿。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切记以后与之划清界限,保持距离!”我道。

     

    “长恭,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骆提婆放在府里只会招惹祸端,还浪费米粮!”

     

    恰巧绣云从外入内:“禀王、沈医工,奴婢已多询问,郑氏很是避讳,想来……想来……”

     

    “知道了!”我摆摆手,“明儿就让人把骆提婆丢到皇宫大门外。”

     

     

    “且慢!”高孝珩叫住元夕,有些为难道,“此事……此事有变!”

     

    “怎么了?”看高孝珩凝重的模样,顿觉不妙

     

    一行人来到牢房,见到骆提婆,非但不再衣冠楚楚,而且……血肉模糊?!

     

    “怎么回事?”虽然我也痛恨骆提婆,但兰陵王府不容许滥用私行,这是长恭定下的铁律。

     

    “是老六,一时激愤,下手重了些!”高孝珩不无羞愧道。

     

    “这样子送回去,只怕柳萱更要发狂!马上传医工给他治伤,用最好的药,十日后再送回去。”真是窝囊啊!

     

    “喏!”

     

    “高绍信人呢?”我问。还是高孝珩道:“应该……又跑去那女人身边!六弟还对那种不贞不节的女子……

     

    “算了,也许这也是……真爱吧!走一步算一步吧!”我垂头丧气拉着长恭出了牢门。

     

    “折腾一上午,我困了,能不能陪我?二哥、五弟自便,就当这是自己府中,可以吗?”

     

    高孝珩和高延宗同时点头,心照不宣笑笑。我拉长恭回屋,抱着长恭:“等我睡着才能走!”

     

    长恭柔声:“知道了,不走!”我真的好累,怀孕初期的症状全部显现,不到一分钟便坠入黑甜梦乡。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只着中衣,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兰陵,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却不是长恭。一转头,“咳……”茶水尽数喷出,我竟然看到了……文……扬,宋文扬?!

     

    “你怎么在这?”一个激灵,我直接拽着宋文扬的衣袖往外拉,“这是我的房间!我知道了,一定是她……是不是柳萱把你召回来的?说我想见你?我告诉你,她的话不能听,我很幸福,一切安好,不劳记挂。柳萱存心不良,你中计了,她想用我们旧识的事挑拨我长恭的感情。你赶紧走,不能被人看到,我保不住你……我很好,很好,相见不如怀念,赶紧从后门走,我送你出去……”

     

    “我……其实我……”宋文扬想要解释,我却觉得大事不妙,大祸临头,来不及了!再不走真要出大事,一个劲地将他往外推。

     

    “兰陵,你……你们在做什么?”真正熟悉的声音响起,顿时让我有种天要塌的感觉。老掉牙的桥段,但从古至今,好像概莫能免。“捉奸”的戏码总能发生那么巧,那么准!这下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但我还是得解释表明清白“听我,你看到的绝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不知道文扬……宋医生怎么会在这里!一觉醒来就看他,我们什么也没做,你看我的衣服还是入睡时那样!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定是柳萱的诡计,离间我们,你千万要相信我……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

     

    “兰陵别哭,别哭,不要激动!”长恭听我说了一堆,看我慌张的模样,恍然明白……连忙安慰,“是我请宋医生入府的!”

     

    ……啊?“你是说他在这……是你的安排?”长恭点头。

     

    “不然你以为呢?”宋文扬似笑非笑望着我,很是戏谑,顿时让我尴尬不已,“那个……长恭,么突然请宋医生来呢?这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的……”

     

    “因为兰陵说过,宋医生是难得的妇科千金圣手,医术精湛,在洛阳亦是赫赫有名。所以我请他来照看兰陵的孕胎!

     

    哦,原来如此,吓死我了!

     

    “劳烦宋医生即刻开诊,孤在前堂静候佳音!”

     

    “你要走?”我一急拉着长恭不放。长恭笑了“兰陵忘了?二哥和五弟还在前面,总得有人招呼!”

     

    “等等再去……多陪我一会儿不行吗?”我用蚊子哼般的声音耍赖。

     

    “扑哧”宋文扬失笑“兰陵王还是多陪一会儿吧,因为我和沈神医家乡的检查方法是需要肢体接触的。我看神医很在意您的想法啊……”

     

    长恭望着我,我则羞愧地将脸埋进他怀中。我也是西医,检查身体很平常,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也怕异性接触,说出去真要笑掉大牙。

     

    “就请兰陵王先扶王妃躺下吧!”宋文扬取出一个自制的简易听诊器,隔着衣服听我的腹腔及心肺区,我则牢牢抓住长恭的手,希望他亲眼见证并无一丝暧昧。

     

    眼见宋文扬的眉头同样越皱越深,心中一突。宋文扬说:“没有仪器扫描,只能再用中医的方法搭脉!”

     

    “好,咱们去外屋!”

     

    “长恭,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接触了!”我小声道,“你先去陪二哥、五弟。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长恭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地离开。

     

    “怎么这会不怕男女授受不亲,不怕兰陵王误会了?”宋文扬调侃。

     

    “你就尽管笑吧,这叫入乡随俗,懂不懂?生活不易啊!”

     

    “少来,这会离北宋年间还远着呢,对妇女的禁锢没那么深。看你比古人还三从四德……明明就是紧张兰陵王,有什么不能大大方方承认的?都要当母亲的人了!”

     

    “没错,我就是怕他误会!从古今,多少爱恨情仇往往始于一个微不足道的误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我要把所有不利的可能因素,全部扼杀在萌芽状态!

     

    宋文扬笑着取出小垫枕放在我手腕下,又取出一块白纱隔在我手腕上。“这是干吗?”

     

    “既然咱们兰沈神医想做烈女的表率,我哪敢轻易毁了你的名节,千古罪人哦!隔纱诊脉可是皇宫贵妇的待遇,御医都这样,可以将任何可能性扼杀在萌芽状态!

     

    我失笑,宋文扬也绷不住,随后示意我噤声,让他静心诊脉……面色更加凝重,最后收回垫枕。

     

    “作为一专业妇产科大夫,遇到这种情况,我会强烈建议孕妇终止妊娠!

     

    “真的这么糟糕?”我始终抱有侥幸。

     

    宋文扬点头“血气亏损,内脏极弱,不能负担整个孕期胎儿的成长。能够成孕已经是奇迹。”

     

    “长恭知道?你们之前有过交流吗?”

     

    宋文扬摇头“只怕兰陵王的医术不下于我,尤其对你!他找我来无非是想求证……或者希望由我来劝服你终止……”

     

    “那你告诉他,无大碍,可以生产!”

     

    “这又何苦呢?你这是在拿生命冒险。你们还年轻,把身体调理好,还会有孩子的。”

     

    “你不明白。也许……也许我还能等,但长恭他……”

     

    “什么意思?……莫非你知道兰陵王的命运?”

     

    我想了想,决定对他坦白,于是点头年前,我再次崖回去后,熟读了《北齐史》,但我不敢告诉他!因为我要改变他的命运,而第一步,就是这个孩子。文扬,对不起,刚才我真的以为你被柳萱利用,来拐带我的。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只有你才能帮我生下这个孩子,这可能会是长恭唯一的孩子,所以就算拼尽性命我也要生下来!

     

    宋文扬沉重道:“既然是历史,就无法改变,否则你我都将不复存在,你的努力有意义吗?”

     

    “我觉得还有转机!我们都是学医的,不是历史系。但有个道理我想你也该明白,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死亡,跟咱们医学鉴定的死亡,不是一个概念!史书上的死亡,更多代表的是退出历史舞台,而不是咱们医学上定义的心脏停止跳动,脑干死亡!”

     

    宋文扬被我这个观点震住!“你是不是早已想好解脱之法?”

     

    “哪有那么简单?!长恭是我最在乎的人,我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也只想出四个字:偷梁换柱!可惜北齐大多冤狱,牢中的死囚大都是些无辜的百姓,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我怎么能随便让他们替死?而那些真正恶贯满盈的犯人,又岂肯乖乖听我摆布?

     

    “所以……”

     

    “只能继续筹谋,而当务之急,是生下这个宝宝。文扬,这些话我从来不曾与他人提及,包括长恭。因为我相信只有你能帮助我!柳萱……根本靠不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提及柳萱,宋文扬一如以往地怨忿“洛阳是军事重镇,军户有朝廷保障,孤独永业对我也很敬重,日子还算安稳。最可怜的还是那些汉族庶民百姓,吃不饱穿不暖,苛捐杂税繁重,平时还要受鲜卑人的欺压,生活……可以说猪狗不如!柳萱,不,陆令萱自辅助高纬登基以来,不但不为百姓说话,还将自己当作鲜卑人,完全站在士族门阀一边加重剥削,征丁大兴佛寺,单单赋税就增加了三倍。有时我真怀疑她究竟是不是我们一起过来的?在我们中没有诸国之分,都是大中华,百姓都是中国人,谁施仁政,谁就是明君,谁当皇帝对我们来说区别不大!但她却沉溺党派权争,不胜其乐!

     

    “北齐迟早被她祸害到亡国,这也是注定的。用不了十年,隋朝便会建立,她的下场可见。咱们只能尽最大努力保护亲人!所以……你说怎么样才能保住这个孩子,哪怕让我卧床不动也行。”

     

    “没那么夸张,”宋文扬摇头“你的情况还没到那步!只是过于瘦弱,导致精血不足,恐怕难以维持胎儿九个月的生长,还有内脏衰弱,我怕你生产困难,你知道的这里不能剖,一动刀离死不远……目前只能先开些大补的药膳,让你先养着,然后每日严密观察!”

     

    “好,我马上让人给你收拾厢房。”

     

    “那倒不必,”宋文扬笑道,“还是住西兰苑吧,那里的百姓更需要我。我也想看看咱们沈神医一手打造的慈善机构是什么样的?再说,住在这,沈神医不怕名节受损?!”

     

    又调侃我!

     

    “放心,我会每天到兰陵王府报到!”

     

    “谢谢,谢谢!”千言万语只能化作道不完的谢。

     

    老实说,有个专业妇产科大夫着,我心里也踏实很多。每天开开心心溺在长恭身边,憧憬幸福的未来。

     

    很快,封禅之日来临,虽说一切从简,但所有皇亲、文武百官都莅临列席,光是参加大典的车乘就已绵延百里……

     

    我没有正式封号,不在皇册,按例不能与长恭同列。一早,长恭便安排软席车驾将我接上了贺兰山,但也只能站在外命妇,就是一般大臣的家眷中,默默观看。

     

    吉时一到,礼乐齐鸣,典祀大夫朗诵祭文:“启运大同,齐受命。神武肇基,功成治定。文襄膺图,文宣累盛。孝昭、武成,受命立极。嗣天子臣仁纲,恭承大宝,六合殷盛。上帝眷佑,锡臣忠武,底绥内艰,推戴先圣。敬若天意,四海宴然。封礼岱岳,谢成于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敬以玉帛、粢盛、庶品,备兹瘗礼,式表于诚。尚飨!

     

    又是一通礼乐大奏。高纬亲率太后、皇后、皇子以及一众妃嫔、公主,走上高台焚香跪拜。我见柳萱位列最后、宫婢之首,满脸不忿。她毕竟不是高家人,此次大典主办之权又旁落,心里很不平衡!

     

    接着,按照皇族血脉远近亲疏,逐一上前祭拜天地、先祖……很快便到文襄一脉。

     

    却见长恭转身我走来,怀间取出一等王侯公爵夫人的霞帔为我系上。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向高台走去。

     

    我明白他的意图,也留意到四周无数不善目光投射过来,忍不住道:“长恭,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有何不妥?”长恭看了一眼四周,对我深情道,“兰陵不是说,我的妻子我说了算吗?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你是我唯一的妻子,此志不渝!”说完撩袍跪下,朗声道:“神武帝孙、大司马、太尉、兰陵郡王高孝瓘……高肃携妻沈氏兰陵,祭拜苍天,仰惟先贤,佑我家邦,天地立心,佑我妻儿,惟神昭鉴,用祈鉴佑!”

     

    “长恭……”

     

    “兰陵,从今往后,我要你与孩儿名正言顺与我肩。倘若生男,就以天佑为名,生女,就念初,好不好?我不曾忘记初遇兰陵之点滴,还有这么多年共同经历之风雨。兰陵……不愿意吗?”温热的手指抹去我满面的泪痕。

     

    “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我是太高兴了!你是宝宝的爹,你说叫什么都好!遇上你,才是我沈兰陵最大的福气!只要能与你相守,我什么都愿意!”扑通跪在他身旁,高声道,“愿天地、四方诸神、高家历代先祖见怜,保佑我与长恭,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双手紧握,我们同时磕下去,深深三叩首!

     

    长恭将我扶起,温暖灿烂的阳光照亮面庞,我们共同转身迎向所有目光,享受那份专属于我的幸福和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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