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噜……呼噜……嗝!”
宇文宪面皮又是一颤,望着眼前五个空碗,忍不住问:“兰陵王知你如此……佳胃吗?”言下之意,我太能吃了!
“我……呃……唔……哇……”刚要回应,胃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我直奔船舷,吐个精光。
随后赶至的宇文宪,满脸关怀,可一想到沈洁的断臂……恶寒,道:“我再能吃,夫君养得起!你算算这些天我吃了你多少米粮,他必三倍奉还!”
“兰陵何必如此见外?!我只是忧虑你的身体……江南人氏,为何如此不堪风浪?”
“那要问你找来的这艘破船,稳定性太差!还有……我跟你不是太熟,现在陈帝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不用再遮遮掩掩,你还是叫我沈医生吧!”
“这船还差?”宇文宪惊讶,“此乃陈帝御用之楼船,集陈国之最好工匠打造。说句心底话,无论船形还是技艺,皆高出我大周许多,不得不佩服!”
“那恭喜你,白捡一艘!”我悻悻道,懒得理这只井底蛙。
“兰……沈医生,你该明白周齐本是宿敌,我等费尽心思征剿兰陵王也在情理之中。若此事调转、易地而置,齐国又岂会轻易放过?我只是尽一介臣子之责而已!……好赖最后凭借三寸之舌,说服陈帝弃信吴明彻之言,不然待他缓过神来,你我如何得以离开,还获赠御舟如此风光?”
“堂堂齐公国说起瞎话真是面不改色,颠倒是非的本事一流啊。明明是我夫君渡江后,挥军隔江对峙,准备随时攻打建康,陈帝怕了。倘若你真有心助陈伐齐,陈帝又怎么会急着将我这个烫手山芋……还有你这个瘟神送走?”
“此言差矣!”宇文宪依旧面不改色:“陈国突然折损两员镇国大将,且陈军皆亲眼所见沈泰命丧吴明彻之手,此刻必是军心大乱。加上吴彻明重伤未能完全清醒呈情,陈帝一时何处重觅良将执掌帅印,对抗兰陵王亲率的虎狼之师?在下确有心助陈,奈何所带人马无几,只得回国求旨发兵增援!再者,陈帝将神医送至我大周,实则转移兰陵王怒火,陈帝居心不良!沈医生实在误解在下了。”
我去,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遍。“发兵增援?要么八百里加急,要么飞鸽传书……我一样都没看到,唯见江上天际流了三日,这就是齐国公告急的模样吗?”
宇文宪又要辩解,被我打断:“行了,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什么兵不厌诈的诡道!既然齐国公知道我去周国的真正原因,就不必再费力粉饰,生拼硬凑只会更让人觉得矫情!……我要的甘草水和木板准备好了吗?”
宇文宪点头:“你要给她医伤?”
废话!“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靠近她,还有她的饮食,必须先经我检验!”
宇文宪不甚在意道:“其实我与她并无私怨……只要顺利返还,神医有何要求,皆可允!”
“……再给我端碗粥来!”
“即刻着人煮好,送至病榻!”
“不是给她,是我要吃!”
“你……还吃?”宇文宪看着桌上的空碗,下人还来不及收拾。
这有什么奇怪的?心情不好,受伤,再加上晕船,不补充体力,我拿什么救人?
“行,知道了!”宇文宪问,“听闻沈医生救人神技……不知可否容我一旁观瞻?”
“行!”我爽快道,“不过病人要褪衣,只要你不介意日后有传闻说你想染指宇文护的人,我当然无所谓!”宇文宪愣在原地!
送走长恭,宇文宪一直不让他人接触我和沈洁。得不到陈国御医的及时救治,沈洁每天都被痛苦折磨。上船后,更是高烧不退,终日昏昏沉沉,生命体征一天天减弱。按照宇文宪这种故意拖延的速度,等到长安,恐怕命也没了。
“沈洁,是我,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虚弱浑浊的眼球微转。
“月华……是你女儿吗?”我小心翼翼问道。果然,只有这个名字能激起她的意志,只是又触及伤患,哀号,眼泪、鼻涕还有口水齐下……
“别动,别动,赶紧躺好……听我说,如果还想见到月华,就必须先把病治好……健健康康才有机会呀。否则……谁能替你去照顾她……是不是?”我用衣袖为她拭面。
夹着痛苦的眼泪,沈洁懂事地点头。确如长恭所言,停了毒药,神志就会逐渐好转。
“来,咱们先喝点甘草汤,去去乌头毒……”我托高她的头。
“再来是麻沸散……我会给你接骨。时间一长,炎症、感染……就麻烦了。你也知道一旦骨质增生,除非手术,否则再难接回原位,一辈子都不利索……所以不能等了!”
“最后把这个压在舌底……”我将宇文宪给的一块老参放入她口中,希望关键时刻真能吊住一口气!
“好了,现在陪我聊聊天吧!我真的好累,但再累再辛苦,但都比不上想老公!……差点忘了你不能说话,要不先闭上眼睛,听我说就行。我说对了,你就点点头,要是不对,就摇头,好吗?”
沈洁温顺地点点头,缓缓闭上双目。
我又唱了一遍《莫愁》,放松她的同时,也缓解自己连日来的负面情绪,脑中浮现那晚与长恭徜徉在满天繁星下,莫愁湖畔相依相伴的情景,也不知他现在好不好?是不是仍旧心魔难去……千万不能因我挥军南下,我已经离开了,长恭……等我……我一定回到你身边!
“沈洁,月华是你女儿,对不对?”
沈洁点头,嘴角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我轻轻拉开她的衣袖,仔细检查伤口,尽量不触碰。
“她一定很漂亮,很乖巧……像你一样能干,对不对?”
沈洁再次点头。
“那……她不是宇文护的女儿,对不对?!”我话锋一转。
听到“宇文护”三个字,沈洁瞬间睁开双目,脸色遽变,我猛然一使劲,只听“卡”,沈洁“啊”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我也吓得满头大汗,伸手去探她的鼻息……还好!这招是跟杜老学来的,他说一定要趁病人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一蹴而就,否则病人会有本能的抗拒,拖拖拉拉,反而坏事。
“何事……”宇文宪闻声闯了进来,我开始给沈洁上夹板、包扎……
“没事了!只等她清醒……”
“报,启禀齐国公!”舱房外响起通报,“前方出现不明船队!”
宇文宪一言不发出外,而我心如擂鼓,也跟了出来,站在甲板上向远眺望。
苍茫中,是有几个黑影不断靠近,但再看宇文宪……似乎一点都不惊慌……
他反倒问我:“莫不是……兰陵王的战队吧?!”原来他已看穿我的心事,但随即又狠狠打破:“只怕要让你失望了!兰陵王从未亲率水师作战,再则此乃周陈交界梁国之地江陵,任他如何了得,也不可能突破江中重重险阻、追赶而至的。”
果然,由远及近的船上,大大飘了个“萧”字。情绪有些低落,但也庆幸长恭没有贸然赴险。
不过……按照宋齐梁陈的顺序,梁不是被陈灭了吗?!江陵?……千里江陵一日还,应该在湖北省……我知道了!
“原来是西梁国!萧衍的孙子萧詧不甘亡国,便带残部依附当时还是魏国丞相的宇文泰,仅辖江陵一地,蓄势反攻,夺回江山。所以陈国一直视之为心腹大患,伺机除之。但如果陈国真的出兵,你们自然也不会坐视,必联合西梁共击之。到时,西边打得不可开交,另一边的齐国又蠢蠢欲动,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此次陈帝才会答应配合你们诱捕兰陵王,以换取西梁的臣伏,从此再无萧姓一脉!”
宇文宪没有正面肯定,只是喃喃道:“西梁国?头一回听说此名……倒也贴切。”
我不管他故弄什么玄虚,接着道:“但宇文泰也不傻,之所以肯纳降西梁,不过看中他对陈国的牵制!江陵地处周陈交界咽喉之处,倘若陈国稍有异动、暗中调兵,萧氏必先波及,奋力抵挡,为你们争取时间,试问你们怎么可能轻易撤去这道屏障?怎么可能真的出兵助陈?你们巴不得陈齐打起来,好坐收渔人之利!”越想越可怕,长恭千万不要冲动啊,想必这个时候陈帝已然示弱,告之我的去向!
“沈兰陵,你若为男子,真乃不世之才。可惜齐主目大无瞳,屡次让你受难,不如归顺大周,皇兄定加重用!”
“先搞定宇文护再承诺吧!何况我从来志不在此,只想跟夫君……”
“洞房?煮饭就是洞房吧!”宇文宪戏谑,“还是头回见女子敢将闺帏之事当众宣说的!”
“怎么啦?我跟长恭是合法……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正式拜过堂的结发夫妻。洞房、生儿育女,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能说的?”望着越来越近的西梁船只,“齐国公,咱们是不是要顺道去你们的附属国作客啊?……让我想想,江陵有什么特产……”
宇文宪摇头:“恐怕现已举世皆知,齐国神医沈兰陵现世,此刻正在我的船上。我谅梁岿不敢公然挑衅于我,但难保有人乘机作乱,捞些好处。防患于未然,不作停留,直返长安。还请神医回舱暂作歇息,我来应对。”
……正合我意!西梁地处北周和南陈腹中,不接北齐,又有长江天险,不论是长恭追来,还是我向齐逃跑,成功的概率都很小!
只是我……还得装作遗憾的样子,悻悻而回。宇文宪正色迎了上去……
两个时辰后,沈洁逐渐清醒,疼痛难当,呻吟不止,麻沸散不给力啊!我能做的只是在旁照料。翌日,顺利渡过西梁地界,正打算小眯一会儿,楼船突然加速,想必之前都在迷惑四周潜藏的敌人?!谁知道宇文宪那只笑面虎打的什么鬼主意?只是又害我吐得七荤八素。
折腾了好多天,终于,当我跟沈洁一样,卧床爬不起来的时候,船驶入长安码头!
原以为等待我的是铁链脚铐,直接打入天牢,万万没想到……文武百官夹道欢迎,宫婢内侍跪了一地,这阵仗……让我受宠若惊。当然队伍中肯定没有宇文护!
“恭迎神医!恭迎齐国公归来!”众人齐声道。我本该有所表示,奈何吐空的身体,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全身虚脱酸软,站都站不稳。
训练有素的宫婢起身,伸出白嫩的双手,及时将我和沈洁接了过去。
为首两人很是眼熟,我激动道:“韦大人、杨将军,你们都还好吧?”
韦孝宽和杨坚同时跨前两步。杨坚成熟不少,韦孝宽已是两鬓花白,步入迟暮之年,所幸精神矍铄,双目依旧沉稳睿智。
“沈医生,你跟六年前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杨坚惊讶。
“岂止六载,这二十多年,神医姿容毫无变化,哪像我等凡夫不敌天命!”韦孝宽感慨。回想当年初见,多么英姿焕发,肃肃也只是个幼童。一转眼,全都变了样,岁月真是把利刃,无情得让人无可奈何,也正因为如此,我的“不变”才会令许多人觊觎!
“哪有?韦大人,其实我也……大不如前!”这是实情,身躯和心灵早被折磨得千疮百孔。“对了,韦大人,我有几件急事还望您赐教……”这次不能再浪费时间,说不准下一刻又发生什么,所以直奔主题。
“都起来罢!神医累极,急需休倦养安,附赘悬疣皆免,即刻回宫!”宇文宪朗声宣布,又低声对韦孝宽和杨坚两人道,“两位大人也看到神医憔悴,不堪劳心。还是先回正阳宫调养,改日再召两位大人叙旧吧!”
“等等!”我没听错吧,正阳宫?“我又不是后妃,不住皇宫。韦大人,你府上不差多养两个闲人吧?!”
不待韦孝宽表态,宇文宪笑道:“皇兄有旨,不得阻拦神医意愿。神医想住哪便住哪,不过……她……我只能送入大冢宰府了。”
“为什么?”我一惊,沈洁也瑟瑟发抖。
“您想啊,她是大冢宰的人,总不能住到别的臣子府中吧!一来于理不合,二来……不是凭空让韦大人遭大冢宰忌恨,害了韦大人哦……”
“你……”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宫里就不一样了,她是神医的同乡姐妹,跟随神医一同进宫觐见陛下,照拂皇后、各位妃嫔、皇子、公主,实乃天经地义,即便大冢宰亦不好有异议!”
“好……”任你狠,我几乎咬牙道,“齐国公一路也劳累了,接下来就不劳烦齐国公了,请韦大人护送我们进宫。”
“不可!”宇文宪又笑着反对,“外臣外戚不得随意入内宫。”
“那我召见他总行了吧?”我肝火炽盛。
“行,行!”宇文宪强忍大笑,“不过需待三日。这是我大周内廷的规矩,皇后所定,不信你可以问韦大人?!”
还以为宇文宪有意刁难,谁知韦孝宽一点头,我顿时泄了气,只得道:“韦大人,一别数载,我有很多话想与您畅谈,三日后请您务必来正阳宫找我!”
无心欣赏北周皇宫的富丽堂皇,安顿好沈洁,天色已晚,屏退左右宫婢,第一件事就是昏天黑地地补觉……实在太累了……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地……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利哆……毗迦兰帝……阿弥利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萨婆诃……
木鱼声不断,梵音缭绕……我一睁眼,只见满殿的烟雾弥漫,以为失火,急忙跳起来去找沈洁,她也被呛得不行,正在咳嗽……
“来人,救命啊!”情况不明,我只得呼救。
随即一名宫娥和内侍出现:“神医勿慌,并无走水,只是皇后亲率各位娘娘正在举行……驱魔祈福大典!”
“她们在哪?”怎么都烧到我这来了?
“启……启禀神医,就在……偏殿!”
什么?敢情是把我当邪魔驱赶?!好嘛,皇帝没见着,先来一出宫斗!给我个下马威,该不会以为我是来跟她们抢男人的?!
“快,带我去看看!”
“喏!”
我扶着沈洁来到偏殿,看到一群衣饰华丽的年轻女子,和目测不下一百名的“高僧”诵经念佛……
上首正座,端坐一位华贵无比、有着异域风情面貌的年轻女子,想必就有历史上有名的突厥公主,阿史那皇后。宇文邕就是凭借这段联姻,奠定皇权。
“停,请停一下!”我大喊两声,无人理睬。
脑袋嗡嗡作响,我随手扯下一名僧人的念珠,又打翻他的木鱼:“让你停下听见没有,都给我停下!”
还是没人答理,继续忙自己的事。
我看到一面巨大的佛鼓,拿起鼓槌,“咚咚咚咚咚”敲打起来。
众僧被我打乱步调,安静下来,但个个怒目,妃嫔们更是喊:“大胆!”“放肆!”要求皇后严惩……
我放下鼓槌,微微躬身,正色恭敬道:“草民见过皇后娘娘。不知草民哪里冒犯各位娘娘,还请明示,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大胆,见到皇后竟不下跪,目无尊卑!”马上有人起哄。
我淡定道:“草民乃齐国医者,为何要跪周后?是你们陛下诏我前来,尊我为客,不知各位娘娘有何不满?”
“你……”美人们气得脸色发白。
阿史那皇后终于有了动静,年纪轻轻,举手投足却是超越年纪的成熟和稳重。
“神医沈兰陵,大名久闻!这两日陛下与大冢宰一同狩猎,不在宫中,未能诏见。本宫听齐国公说,神医一路劳顿,急需休整,所以特率各位姐妹前来探望。”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草民感动!只是如此阵仗,如此吵闹,不像慰问,倒像示威。皇后娘娘还是直接训示赐教吧!”
阿史那一凛。
“自打你到宫中,好几位姐妹连感不适。定是宫外来了邪物……我可不信世上有什么神医?!想那齐国兰陵王姿容绝佳,眼高过顶,怎会看上……”一妃嫔不屑道,众人窃笑。搞得一个个好像都见过长恭似的。
我笑问:“各位娘娘有何不妥?……是不是体温升高,饮食厌油腻,嗜睡,清晨起来有恶心欲吐的感觉?”
众人一愣,我接着道:“那要恭喜了,这是有喜的先兆,草民带来的可不是厄运……是喜讯,今早各位娘娘有没有让御医请过脉?”
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但面上表情各异,有人欢喜有人忧,再看皇后……很复杂!我暗自好笑,其实这些形似怀孕的症状不过是富贵闲人的通病,说白了就是吃撑了,还懒于运动,等着发胖吧。
沉默怪异地持续了一会儿,便有人起身告退:“皇后娘娘,妾身想起宫中还有急事待办,先行告退!”
“妾身忘记约了尚宫局的掌事,相商中秋夜宴之细节,先行告退。”福了福身,领人退了出去。
“妾身想起出门前,宫里还炖着燕窝,皇后娘娘……”话未说完,阿史那摆摆手。
“妾身……”
“妾身……”
“妾身……内急!”
我差点笑出声。几乎无一例外,全都借故离开。估计下一刻,御医署就得忙疯了。
望着最后还僵坐在上位的阿史那,我好心道:“皇后娘娘也累了半晌,要不要回宫歇息?只有在安静的环境中,人才能心平气和,才……易受孕!”
“放肆!”阿史那脸色一变,还未作声,身旁的嬷嬷看不下去,大声斥责,很是心疼。
我淡淡一笑:“草民并无恶意,只是尽一个医生的本分!”
“你……”嬷嬷气得想打人,被阿史那制止。
“本宫就借神医吉言,还望神医多多保重。”语气中除了固有的威仪,还有一丝威胁……和无奈!
我目送她出了门,对还待在原地的和尚道:“你们还不撤?皇后都走了,我可没有膳食招待啊。”
呼啦……呼啦……一群人收拾器具,浩浩荡荡离开,终于还我清静。
谁知第二天还真有喜讯传出,两位妃嫔确实诊出了喜脉,第一时间跑来向我道谢!其实后宫那么多女人,统计学也好,或然率也罢,这种结果都属正常!
但……可怕的是……紧接着那些想生皇子的妃嫔陆续而来,一个接一个,从早到晚,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不但带着重礼,而且一个个阿谀谄媚,把我当神一样夸,与一开始的态度判若两人。说白了,就是想从我这沾点仙气,最好明天就怀孕!
可这种事,即便在我的时代也很难保证一定如何如何……本着医生的良心,我将女性的排卵规律、妇科调理以及孕前、孕中的注意事项一一告之,反反复复地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夜深人静,望着满殿的礼品,我只能庆幸沈洁不缺补身的了,一天一包,至少能炖三个月。但眼下我头昏眼花,急需出去透透气。
宫娥把我送至御花园口,我让她们在原地等。我不想每时每刻都有人寸步不离地跟随,一点空间都没了。
在我看来,周国的御花园和齐国的没什么太大分别,一样的花团锦簇,四季常鲜。只是夜晚多了一份安宁和沁人心脾的幽香……不知长恭现在可好,有没有听我的修身养性……还有他的命运,如果历史不可悖的话,我该如何改变……
突然人影闪动,我不想徒生事端,藏身假山之后。
只见其中一人竟是……宇文护?!他不是跟皇帝狩猎去了吗?难道已经回来,那旁边的是……
一个身着黑色或者深色、窄袖比较贴身衣服的男子,衣着朴素远不及宇文护,应该……是个侍卫吧!看样子惹宇文护生气了,黑衣侍卫很是敬畏,低头躬身,连连告罪。
听不清说什么……最后宇文护一拂宽袖,决然而去。
侍卫愣在原地,久久未有动作!角度问题,我看不清那人面貌。正欲离去之际,却见那人突然蹲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医生的本能还是让我走过去:“你没事吧?”
侍卫一抬头,四目相对,皆是一愣。他可能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出现,而我则惊讶这个侍卫长得……怎么说呢?英俊吧……只能说不差,浓眉大眼,英气逼人。眉目之间好像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看,肯定没见过……但感觉又不同于一般的士卒……主要那把胡子,侍卫留这么一大把的,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你……”
“我是沈兰陵!”急忙表明身份,免得被当成刺客。
“你……”
“没错,我就是齐国的神医,想必你早已听说。只是初来乍到,有些水土不服,晚上睡不着,出来走走,没别的企图!”
“我知道……”侍卫在喘息中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让我想起宇文宪。接着他又咳起来。
“别说话,来,先坐下!”我扶着侍卫就近在石凳上坐下。天黑,我又不会把脉,只能说:“深呼吸,不要紧张,拉长呼吸的时间,会好一点。来,跟着我的节奏,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反复多次,气息终于平稳。侍卫谢道:“有神医在,朕……真可放心!”
“客气了,其实我没你们所想那么厉害!来,把舌头伸出来……对着月光,让我看看舌苔。”
侍卫无言照做,其实就算看到了,一时也很难判断病因。我问他:“你是着凉了,还是天生这样?如果是前者,明天去御药房抓副药就行了,如果是后者……你是怎么当上侍卫的?恐怕跑两步就不行了吧?!”
侍卫愣了愣,道:“其实平日真……真不是这样,只是今日风大……”
“这风也叫大?!”树叶都没动,“还没到中秋呢,就算有风,也不至引发肺炎!我刚刚看到宇文护和你……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偷窥,只是凑巧经过……是不是他为难你,刺激你发病?”
“咳……咳……”侍卫道:“是我做错事,惹恼大冢宰,理应受到……”
“行了,行了,都知道我跟宇文护有仇!看你这般谦和有礼,能犯什么大错,肯定是他故意找茬。不过……看你这样,官职应该不低吧?”
侍卫不解望着我。
“我来了两天,所见皇宫侍卫大都黑甲遮面。你虽着黑衣,但能在宇文护跟前露脸的,品级肯定不低。”
侍卫有些尴尬道:“算是个统领吧!”
“我就说吧!以后不必太过惧怕宇文护,他猖狂不了多久!对了,侍卫为什么要遮面?万一混进生人、刺客,也不容易察觉啊!”
听到我的话,侍卫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由于光线太暗我没留意到。对于后面的问题,他说:“我……我朝陛下明察秋毫,采纳贤能不计过往。这些高手或来自军中,或来自江湖,甚至来自豁免的释囚,只要忠心不二,皆同等对待,不分厚薄。只是其中不乏形貌突兀奇异之辈,不少还留有黥面,为免惊扰内眷,才遮面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宇文邕怕这些侍卫中不乏帅哥,每天跟他的内眷照面接触,日久生情……你也知道,皇帝就一个,但后宫佳丽三千,很多人一年都见不到一面。所以自古深宫多怨妇,一不留神就跟侍卫好上了,防不胜防。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索性让他们把脸都给遮起来……呵呵呵呵……”说着我自己都给逗笑了。
“你……”侍卫起初不可思议地瞪着我,随即“哧”一声,憋不住也笑起来……
最后,我说:“开心吧,肺部有问题的人就是要开怀,不能郁结。不过这里笑笑也就算了,出去一个字都不能提,可是要掉脑袋的!好了,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那还有病人呢!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找御医开个方子。”我起身掸掸衣服,往回走。
“如果御医治不好,神医还会为我看吗?”侍卫大声问。
“当然。不过说实话,内科,又是在这,我真不如御医经验丰富!”
第二天,我正琢磨如何召见韦孝宽,需要什么流程,或者找什么人报批的时候,门外闪过一道身影,以为昨晚的侍卫真的来找我。到了门口,才发现是个华服小孩的背影,见我发觉,又跑远了。
我追上去将他拉住:“你是谁啊,来找我玩的吗?”
小孩一回头,我一惊:“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