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就业、生活……都像男人一样拼搏!一路走来的独立坚强让我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个女汉子!因为我没有家世,没有存款,甚至没有……完整的家庭,所以我不能不努力!
但……原来有了挚爱牵挂后……我跟普通女孩一样……一样脆弱,一样渴望被心上人紧紧呵护……这温暖的气息让我魂牵梦萦……不停汲取他的温暖,罂粟般地着迷上瘾,不能挣脱……他是我灵魂的寄托!
……突然全身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长恭依旧端坐在那……要不是目光随转,我真怀疑刚才是不是……错抱了一座雕像?!
“大胆刁民,竟敢亵渎我王!……沈泰,我王应你之邀不远赶来,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原来是一旁护卫出的手。
“她可自称你家王妃,老夫岂敢阻拦?”沈泰在楼下幸灾乐祸道。
“你谁啊?”我揉揉生疼的胳膊,责问道。
“王驾前护卫阳士深!”
“阳……阳士深?”我望向长恭,“你的护卫不是元夕吗?元夕呢?”
长恭还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让我不得不再次怀疑坐在那的其实只是一座雕像,不是本尊!
“你竟知晓元大总管?”杨士深诧异。
元……总管?就是说……第一确有元夕,第二,现在的元夕不是护卫,改当总管了!
“我当然知道元夕!你……你知不知道我是……我是沈兰陵!”
阳士深刚要回应,长恭终于有了动静,浅浅扫了一眼,阳士深便噤声退至一旁。
长恭起身,双手负后,优雅地向我靠近两步,缓缓弯下腰来……明明已经定过情,婚礼也办了,可我仍像初恋少女乍见心上人般……扑通扑通……心跳失常……脸唰地就红了!
“汝将奚为?”
……怎么又是这句?
……久别重逢难道不是应该……抱头痛哭,叙述离情,再……亲亲热热……
好吧!如果这也是宿命的话……
“我回来找你啊!……在这打工赚取路费,才好去齐国找你!”我如实答道,“既然你一早来了,为什么不出声?没看到我被人欺负吗?”
“果然……疯言痴语!”长恭直起身,嘴角勾起一抹绝世的笑容,却让我冷到骨子里,“汝是何人,与孤何干?”
万箭穿心,两眼发黑,差点晕过去!
“你是不是失忆了?”我硬撑跳起来,凑到他鼻尖下,“看清楚,我是沈兰陵!你的最爱!”
“呵呵呵呵……”低沉磁性的笑声吹着脸颊响起,穿透人心,脸红加深像火烧一样……却又突然听见他在耳边,“想亲近孤的女子不少,如此这般直接、毫无矜持的……沈大将军,”他冲楼下朗声道,“一直听闻江南女子多温柔,如今一见……竟不输关外巾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瞬间楼上楼下、从左到右……整个天香阁的人都在肆意嘲笑。
从来别人的言语不能伤我分毫,因为不在乎!但长恭的一句话就能把我打入地狱……怎么会这样……轻佻不羁……我恍惚看到当年的高澄……惊悚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阵阵发寒。
“等等!”我强顶着最后一丝尊严,颤声问:“你究竟是不是齐国兰陵王高长恭?”
笑意渐敛,目光深沉地望向我,就要开口……
我却本能地背过脸,不敢听,生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不是,你不是长恭,刚刚他们叫什么鬼面王,不是兰陵王!……可你们为什么这么像……哦……我知道了!肯定是高澄那匹种马,生前处处留情,一不小心又冒出一颗沧海遗珠!对,所以你们虽像,但感觉完全不同……长恭那么温柔善良……你不是长恭,不是长恭……”
我沉浸在自我安慰中,没留意到身边人眼底的错愕,以及阳士深的震惊,他的目光不停在我和他家王之间徘徊……
“长恭是镇国大将、封疆大吏,一刻也离不开军营,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对,一定是我搞错了,长恭还在齐国等着我!我得赶紧赚足路费过去……抓紧时间,抓紧时间……”
我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想下楼,却迎上沈泰讥讽的目光:“贱婢,看清楚了,他就是齐国兰陵王高长恭!如果他认了你,老夫自当请罪,不然你一再以下犯下,亵渎皇族,还想出得了天香阁?人头留下!”
“你放屁!”混乱的思绪让我顾不上害怕,“鬼面王是鬼面王,兰陵王才是高长恭。你不知道齐国内政就别乱说!兰陵王虽勇冠三军,但心地善良,温润如玉……”
“吾就是大齐兰陵王,高孝瓘,字长恭!”
来自地狱的回答在耳后响起,我极度僵硬地转身:“不是,你不是!你……你怎么可能是肃肃?肃肃怎么可能不认我?!”
“你不是兰陵王……你不是……究竟哪里出错了?”我不堪痛苦,双手抱头,“时空偏差还是……地点问题?我跟肃肃约好……最初相遇的地方……前两次都是从吕梁山……长恭一定还在那等我……那我现在是直接去吕梁,还是先穿回去,再从吕梁山跳一遍?……秦淮河……秦淮河在哪……”
我慌乱打转,一时不知该往哪走?那个貌似长恭的鬼面王突然向我伸手,我本能倒退躲避,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装饰围栏,过于低矮,根本起不到防护作用,上身失重,直接从二楼倒了下去!……心底却无一丝害怕,如果就这样穿回去多好,省得再找河跳了……希望再睁开眼的时候能够见到对的人……
即将与地面接触之际,速度骤停。我被稳稳拉住飘然落地。再次睁眼,果然还是那张熟悉的容颜。
我再次激动地将他紧紧抱住:“我就知道你是肃肃,你还是关心我的!为什么不承认,又生我的气吗?我不是故意……啊!”
话未说完,就被狠狠抛入人群,压倒一片。酒盏杯器横飞,被波及的人更是哀号不已……
“放肆!”鬼面王决然道,“若非此乃陈地,文武重臣、邻邦才俊,连安城太子也在,若因孤血溅当场,有损两国邦交,孤岂会容尔近身!”很不屑地掸掸名贵衣袍,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瞬间心又跌至谷底,他终究不是我的肃肃!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哗哗流淌……
“沈大将军,事已至此,想必……也无心选婿了吧?!您与贵国太子似有嫌隙待阐释。孤不便打扰贵国内政,就此告辞!”
“且慢!”沈泰急忙挽留,“怠慢之处,沈某亦感愧疚。但此局面并非沈某本意……皆因此贱婢而起,还望兰陵王稍待,沈某即刻清除杂污,盛宴继续!”
“他……不是兰陵王!”我身心俱伤,仍然流泪纠正,虽无人理会,但我不许任何人诋毁肃肃。
“如何继续?”鬼面王冷声,“令嫒……沈大将军还有别的女儿待字闺中吗?”
沈泰尴尬,还想解释,阳士深直接打断,有些盛气凌人:“我王应沈大将军之邀涉水而来,已给足颜面!如今这般狼藉,如何还有脸面让我王屈就?沈大将军,莫不是以为就凭你这些人,能阻拦我王去留?”
“兰陵王又岂是真心为小女而来?若非听闻周国神医出……”顿时打住,沈泰惊觉失言,警惕地四下扫视。我心中一突,又是神医……?
“不知所谓!”鬼面王不为所动,冷笑一声,宽袖一拂,待众人回神,已不见主仆二人踪影,只留下一个大开的天窗。
“速速传令各城门紧闭严防,任何人不得出入!”沈泰急忙下令。
脑中闪过一个疑问!沈泰一再拖延,究竟要等什么人?
“哟……哟……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呢?没看到本公子还被压在下面吗?都过来帮忙啊,本公子要有何损伤,小心……小心……你们的狗命!哎哟……哎哟……”
众人这才留意到我的身下有块桌板,而大桌板下还压着多位贵公子……
“你们轻点,轻点,别粗手粗脚弄伤我家公子……”
“你们公子压着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也是千金之躯,若有损伤,阁老府饶不了你们……”
“哟,不就是阁老府吗?我家公子出身徽州胡氏,身价万金,你们要是稍有怠慢……”
人刚拉出来,各家又要争斗起来……七手八脚中,将我又踢又推滚至一边……身体的伤痛远不及心灵麻木的万分之一。
我不哀不语的心死模样,再次激怒沈泰,急步过来,抬腿就要踹我心窝。
“啊”一声怪叫,久未动静的沈洁,突然发狂冲过来,重重地将沈泰撞了个趔趄,又是一桌应声而翻。都说疯子力气大,其实是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往往摒弃了许多日常杂念,劲往一处使,自然比平常大出很多。
“沈大夫,你怎么样……我来救你……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病人等着呢!”沈洁还是语无伦次,木讷地伸手将我扶起……根本没留意沈泰已经缓过神。我来不及推开沈洁,一记拳风已呼啸而至,力道之大足以毙命……硬生生停在离其后脑勺五公分处……
惊骇之余,我不敢奢望沈泰突然发了慈悲心……却见两个身影硬是拼尽全力从后拖住他!
“小桃,快走!”我失色大叫。小桃和她姐姐硬是拖住了沈泰,倔强的小脸因为用力过度,通红一片。她们怎么是沈泰的对手?
果然,沈泰一脚便将她们姐妹踹开好远,小小身躯不堪重击,惨叫连连,我恨自己无用,都是因为我……
一道身影奔去查看,满面心疼,是陈叔宝!果然……宿命啊……
“小桃,你怎么样?”我大声问道,没有回应……
“来人,将一干不轨之徒全部拿下!”沈泰狠声命令。
“是!”兵将们一拥而上。
“谁敢?!全都给本宫退下!”窝囊太子终于再次大发雷霆,“谁敢违抗本宫的旨意,就是犯上作乱,死罪!”
将士们犹豫起来,看看沈泰,又望望陈叔宝,举棋不定……
“太子殿下!”沈泰顾不上礼仪,急恼道:“若是让兰陵王跑了,臣……老臣有负皇命!”
“谁跑了,你就去追谁!她们只是一介弱质女流,犯得着如此大动干戈吗?大陈的颜面,全给你丢尽了!咱们这就到父皇面前好好评理!你跟我走……”陈叔宝扯住沈泰的衣袖,一副不肯善罢甘休、追究到底的模样。
“太子!”沈泰气结,一把甩开陈叔宝,横下心道,“此事关系社稷,恕老臣此刻无法言明。他日定在陛下跟前亲向殿下请罪。眼下……请恕微臣冒犯!来人,保护太子,不轨反抗者……就地格杀!”
“你……大胆!众将士听令!”陈叔宝望着小桃伤痛加惊恐的眼神,怒道:“谁敢在本宫面前纵兵伤人,本宫绝不坐视,奋力阻截,拿下沈泰者,本宫重重有赏!”
“是!”太子的人马即刻拔剑,两边混战开来。沈泰的兵马中不少人不想与太子正面为敌,且战且退,但碍于沈泰的命令,只得随手抓几个……
“你瞎了,我可是燕京慕容氏,敢动我?还不扶我起来!”
“失礼,失礼,小人眼拙……”
“你踩着我了,知不知道我是谁,清河崔氏……”
“你说是就是?腰牌呢?”
“还有你……脑后见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我走!”
……
“你们太欺人,来啊,给我好好教训他们……”
“是啊,狗眼看人,不发威当咱们好欺负……”
一个个平时自恃贵重,不可一世威风惯了,哪受得了这种气?指使家丁跟兵将们也火拼上了……
顿时整个天香阁内乱作一团,龙飞凤舞加鸡飞狗跳,好好的宴会变成群殴,能摔能砸的都被打烂,金碧辉煌瞬间变成满目疮痍。我护着沈洁,仍免不了被突然飞来的鸡腿、猪肘子砸中……
……
两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一众贵宾,全被羁押至建康府大牢待审。
而我和沈洁则被丢进沈府地牢。
最让我愧疚的是连累小桃一起被关进来。因为腹腔外伤,高烧了一天一夜。幸好沈洁神奇地没再犯疯病,安静地守在小桃身边,只是口中仍然时常叨念:“花……花……”
“家家……侬吃点东西吧?”一个冰冷坚硬的烧饼递到眼前,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怎么不好好躺着,还有点烧。多喝水,多休息!”我摸了摸小桃的前额,沈洁很紧张地站在一旁。
小桃摇摇头,面色惨白:“不碍事,已经没那么疼了。我看家家一直坐在这,不吃不喝,眼睛也没合上一会儿……不累吗?”
是啊,我一直呆坐在墙角,不眠不休地回想发生的一切。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用老办法绞断门柱,可外面守卫重重,我们能跑到哪?小桃一家都会被我害死!原本长恭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如今他不要我了……回来还有什么意义?老天为什么还要让我回来?!是因为沈洁吗……
我苦笑:“没事!小桃,对不起,你救了我,我却一再连累……不过你别担心,用不了多久就会有贵人接你出去!”
“真的?”小桃欣喜,随即黯然下来,“家家哄我,我哪有什么贵人,只盼长姐不受大将军府责罚。”
“不会的!”我忍不住将她揽进怀中,安慰道,“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出去,过上幸……衣食无忧的尊贵生活!”
我又问:“小桃,我与你无亲无故,认识时间也不长,为什么要救我?我是指在天香阁,你怎么敢……与沈泰正面为敌!”
“我不知道……我也很害怕!”小桃摇摇头,“只是我看到他想伤害家家和……”她看看沈洁,“虽然我认识家家不久,但娘说家家是好人,哥哥也说家家心好,而且家家把那么多金子都给我,娘的病就有救了,咱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我感谢家家,喜欢家家,不想你有事,所以就跑出来了……”
“张丽华!”我突然唤她的大名,正色道,“你记住今天,此时此刻,在这座阴暗的大牢里,你对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你救我我很感激,但更重要的是你要永远铭记自己是多么善良!不管将来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遭遇怎样的……人心险恶和伤害,我希望你不要赶尽杀绝,不要为了报复埋没最初的善良和……做人的底线!”
“家家……”张丽华懵懂地望着我异常严肃的面容……
“不要问为什么,将来你就会明白。现在我只希望你能答应!”
最终,张丽华很郑重地点头。
“好孩子!”我又重新将她揽紧,“你记住,做人只要坚持善良,你就会幸福!”
突然想到……我问:“小桃,你不是很羡慕我懂医术能为你娘看病吗?那我教你几招应急,想不想学?”
丽华直点头,眼中尽是期待。
“那我就教你颈部外伤急救法。所谓外伤,就是指因外力造成的损伤,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流血。我们每个人的脖子,是连接躯干和脑袋的重要器官,心脏的血液通过颈动脉传至头部……”
“可是娘的颈项无碍啊?”张丽华小声质疑。
我暗自叹了口气:“其实你娘的病只是小病,只要得贵人相助,用上好的药材调理,生活环境再一改善,很快就能痊愈。但我现在教你的……事关生死,你好好学,将来有一天派上用场……能奠定你半世荣宠地位不受动摇!”
张丽华似懂非懂,但眼中充满了好奇和震惊。有些事我不能说得太明,只得催促:“来,咱们抓紧时间!你记住,人的脖子虽然纤细,却承载着大脑和心脏的连接,里面包含了无数条血管,稍有阻碍不畅,人就会生病,各种不适难受。颈部一旦发生外伤,可引起出血、呼吸困难以及循环障碍等。而伤者本身受到惊吓会直接导致精神恍惚,血压升高,如果抢救不及时,会死亡!……颈部损伤分为闭合性损伤和开放性损伤……”
小桃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知道这些医学知识对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深奥晦涩,于是唤来沈洁帮忙:“沈护士,能不能请你示范下?”
沈洁茫然的眼神,总在看着小桃的时候,特别温柔。她很快来到丽华身边,乖乖坐好,抬高下巴。
“来,你轻轻摸摸,这是气管,我们每个人呼吸都是通过气管的。你也有!如果气管堵了,呼吸不畅,你会舒服吗?”
丽华摸摸沈洁又对比自己,挠得沈洁“咯咯”直笑!
“你再看,气管两侧各有两条血管,我们称之为颈动脉,负责运输血液和氧气。一条叫颈外动脉,另一条是颈内动脉。还有颈外静脉、颈内静脉等各种神经血管都在里面。所以一旦被割喉或者砍伤,导致动脉或静脉破裂,哪怕武功再高的绝顶高手也只有死路一条!”说到此处想起当年为教肃肃自保,也说过这番话,如今他不需要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家家?!”丽华见我走神,唤道,“你是说颈部受伤就会死?”
“不是,不是。”我急忙阐明误会,“你别害怕。我是说只要没有伤及动脉和静脉,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其实我们每个人的脖子时常露在外,蚊叮虫咬,甚至一些意外损伤,都是常事,如果动不动就死,那还得了?所以当你看到有人颈部受伤……被砍伤的时候,鲜血喷涌,千万不要慌张!要冷静判断,是不是伤到要害了?如果没有,只需止血、上药、包扎就行。如果动脉或者静脉大面积破裂,那……基本不用浪费时间了。而我要教你的就是动脉血管轻微受伤时的急救方法。”
“沈护士,麻烦你躺下!”我手把手教小桃,“尽量不要移动病人,导致循环加速,血压过大,会撕裂血管伤口。要让病人平躺,安抚情绪……用干净的棉纱布轻轻塞住伤口止血,千万不能用手,一来手压不均匀,二来手上有细菌易感染。然后……你观察伤者哪边受伤,如果伤在左侧,就将他的右胳膊举过头……像这样作为支架,缓解压力……再施行单侧加压包扎法……像这样……”
我撕下衣角布撕,亲自演示:“注意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千万不能压迫气管,会引起呼吸困难,也不能压迫静脉,动脉已经受伤,再压迫静脉,会影响血液回流而导致脑水肿……此外还应保持呼吸道通畅,地方要通风,闲杂人等要远离……都记住了吗?来,你试一下!”
丽华接过布条,小心翼翼开始模仿……
“等等,施救前,你要先安抚病人情绪。你说:有我在,别害怕,放松!”
丽华看着我:“一定要说吗?万一……他不认识我……”
我坚定道:“不管认不认识都要说,这是医生和病人之间必须建立的信任!”更重要的是天下男儿皆薄幸,尤其古代帝王,最擅喜新厌旧,后宫佳丽三千,长得再美都会被遗忘冷落。最多能对在自己患难时出手相救或者陪伴在侧的女人,印象深刻点。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吝惜语言,说一句顶平时千百句让他长记性!
“好!”丽华听话道:“别害怕,有我在!”
我摇摇头:“太俏皮了,不够端庄稳重。你把她当成……你娘,再试试!”
丽华不懂,但还是听话想了想又说了一遍。我柔声道:“继续吧!”
她开始操作……
“不对,身体没躺平,头没放正,重来……”
“力气太大了,病人直接没气了,重来……”
“方向反了,我说的是举起没受伤那半边的胳膊,重来……”
“不对,你这成了环行包扎,直接压迫气管和静脉,不行的,重来……”
“不行,太松了,根本起不到固定止血的作用,病人一定会失血过多的,重来……”
每一步都有错,不停纠正,丽华的眼眶红了,很委屈……
一直躺在地上的沈洁也看不下去,忍不住道:“沈大夫,她还小没成年,这些东西太难了,以后有时间慢慢教,先让她歇会儿吧!”
我何尝不心疼?学医的艰辛,我也是一步步走过来的,何况丽华这么小,还生着病!但这个世道的残酷我比谁都清楚。生活不会同情弱者,不会因为之前受到的伤害和苦难而有所怜悯。尤其她将来的每一步……只会越来越艰难……
于是我狠心摇头:“吃得苦中苦,方为上人上。这仅仅只是一种急救方法,如果一开始就记不住或者不确定犹豫,后面就难了!小桃,我也是为你好,咱们再坚持坚持好吗?以后万一……亲人遇险,就算我们不在你身边,就算你一时请不到医工,也不用太担心,求人始终不如求己!”
想起病床上的娘,沈府受气的大姐,还有日夜出卖劳力的大哥,丽华咬牙点头……
就在反复练习到第二十三遍时,门外传来通报:“太子殿下驾到!”
命中注定的贵人终于来了!一代名妃怎么可能还没崭露头角就憋死在这地牢中呢?!而从此刻起……我们的缘分也尽了!
“你……你们还好吧?”陈叔宝直奔过来,问的是我们,但眼光一直搜寻小桃的身影,再也挪不开了。而小桃则有些害怕地躲在我身后,沈洁见状,一下跳起挡在前面。
“怎么能好?这鬼地方阴暗、闷热,湿气太重,食物又是馊的。正常人都憋出病来,何况丽华被沈泰踹伤,至今还在发热。太子殿下,你想想办法呀!我们真的不是什么乱臣贼子。”
“丽华,你伤的怎么样?本宫带了御医来……”陈叔宝很是心疼,连御医都带来了,但丽华死活不肯露面。
我只得道:“太子殿下,能不能先放我们出去啊?”
陈叔宝为难道:“昨日本宫连夜回宫找父皇申诉,结果……结果惹得父皇震怒、严厉训斥……”
“究竟所谓何事啊?”
“本宫也不知晓,”陈叔宝尴尬道,“父皇说此事确是他授予沈泰和二弟处置。事关机密,本宫暂且不需知晓……”
拉倒吧,连老二都知道,老大还是太子呢,竟然什么都不告诉!难怪史书上说陈叔宝性格软弱,不擅国事,陈宣帝真正宠爱的是二皇子陈叔陵,奈何祖训有言,长幼有序,才将陈叔宝立为太子。
陈叔宝命人打开牢门,御医进来为我们一一诊脉,象征性开出药方,在这种环境下吃什么都不补!
我拉过小桃,对陈叔宝郑重道:“殿下应已查明丽华的亲姐,一直在沈大将军府当差,身家清白。这次纯粹是意外……被我连累!我等不敢奢求殿下解救,但丽华和她姐姐是无辜的,丽华还生着病,望殿下开恩体恤,护丽华出去,与家人团聚!”
“我跟家家一起,家家不走,我也不走。”丽华拉着我的衣角,怕生。
我扯起嘴角,柔声道:“不要孩子气!我们……一时肯定出不去了,但你不同。想想你娘还躺在病床上,要是知道你出事,得多担心?还有你姐姐……现在只有跟随太子,才能保护她们不受沈泰责难。太子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对不对?”
陈叔宝直点头:“本宫已查明,此事与张家无关。良娣龚氏尚缺人手,只要你来东宫当差,成了我太子府上的人,自无人敢伤!”
是近月楼台吧,我不屑想道,口中还得道谢:“多谢太子,只是丽华还小,家中贫困,还望殿下多加体恤照拂,好好教导!”意思就是别丧尽天良,太快下手。
陈叔宝很认真地应承。
“丽华,跟太子走吧!太子府的工钱不比大将军府差,以后你们全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记得我们刚才的话,还有我教你的……不要告诉别人,去吧!”
沈洁巴巴地望着丽华,泪水浮动,很是不舍。
“等等!”我轻拉丽华,“头发又脏又乱。既然跟随太子,就不能失了太子的颜面。让这位阿姨……呃,大婶,”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给你梳梳头吧,她很喜欢你的!”
丽华点头,乖巧地坐在沈洁面前。
沈洁急忙在怀中摸索,良久颤巍巍拿出一把缺齿破旧的小木梳,隐约看出上面雕了几朵早已褪色的小花。
像给即将出嫁的女儿上头一样,沈洁无比郑重地用衣袖将丽华的小脸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无比温柔仔细地开始为她梳理凌乱的秀发,一缕一缕……整整齐齐,服服帖帖,不一会儿就再现乌黑柔亮,衬得小脸光彩照人,令一旁的陈叔宝再次惊艳。
最后轻轻绾了小髻在脑后,大功告成!娴熟的手法,让我不得不猜测,沈洁是不是有个女儿……
丽华起身,回头对沈洁微微一笑,甜甜说了句:“谢谢家家!”又让沈洁眼眶泛红。
牢门再次被紧锁,我看着丽华跟在陈叔宝身后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从此就要展开她传奇、瑰丽的人生!
沈洁隔着栅栏,向着背影伸出双手,哭喊:“……不要……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花花回来……回来……不要走!”
“不要这样。”我极力安慰,“她能出去是好事……只要她好,还会回来看你……说不定还能救咱们出去……”心里却深知不可能了,最初的日子她也不会好过,自顾不暇!
小桃的离开又刺激沈洁情绪失常,哭闹了大半天,夜深时分昏昏睡下,我也靠在墙角打起盹来。
没过一个时辰,又被猛烈摇醒,沈洁惊恐地指指门外,含糊不清道:“齐……齐国……齐……”
我一惊,借着透进来的月光,隐约看到铁栅前站着一个高大黑影……齐?难道是……
我跌跌爬爬过去,想要看清……看清是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人终于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