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人间
  • 下卷
    第93章


    楼上的身影有所触动,向下张望,眼中一片凄迷“呜……呜……”含糊不清的呜咽从硬堵上的口布后发出,很是可怜。

     

    “放开她!……住手……听见没有?!”我一股脑儿将抹布向上抛去,却没有丝毫阻吓作用。眼看人就要被粗暴拉走,我急忙跑上楼梯,却被侍卫阻拦,狠狠亮出兵器将我手中的扫帚削成三段,硬是将我逼退下去。

     

    我只得质问沈泰:“堂堂沈大将军,怎么能纵容这种掳人……欺凌弱女的勾当?简直目无法纪!”

     

    “放肆!”沈泰怒喝:“沈某家事与卿何干?你……是何人……如何得以进入?”

     

    “我……是工作人员!”挺起胸膛,没什么可丢人的!“沈将军,实不相瞒,她是我的同乡,不管哪里冒犯沈将军,我替她道歉,对不起!还望沈大将军大人大量,不要与我等小女子计较,让我带她走!

     

    沈泰冷笑:满口胡言,区区贱民,竟也敢在此妄言,来人……”

     

    “等等!”我急忙阻止“有理不在声高。今日之事有目共睹,就算你杀了我,也难堵悠悠众口,只会让人更加怀疑你的用心!……还有谁会信你是真心择婿?恐怕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吧?!”

     

    四周鸦雀无声,事情的发展远比沈泰的招亲条件有趣多了。沈泰有些不自然道:“小女孀居多年,郁郁寡欢,近日……发心绪繁乱,行为反复,沈某不忍见其孤苦终老,才有此安排。虽非亲生,但若真心爱,何至如此……如此……大动干戈?”

     

    大动干戈?看来沈泰真的胸无点墨!

     

    我冷笑:“五花大绑,掩其口鼻,就是沈大将军的爱方式?

     

    “是啊……有病非得捆着……”四下开始窃窃私语……

     

    “都来了两,始终不见沈家千金露面,究竟有何不妥?

     

    “就是……沈大将军可否让令嫒照个面?不然……这诗也不好赋啊……”

     

    “对……对……”

     

    “就是,就是!”

     

    众望所归,沈泰面色僵硬,也只能无奈挥手,众仆退后。有人给沈洁松绑,拿掉堵口布。

     

    但重获自由的沈洁没有表现出正常该有反应,反倒不知所措地左走走,右行几步,突然对着台下喃喃道:“花……花花……”

     

    “原来真是个疯子!”众人哗然……

     

    我也惊呆了。

     

    难怪遮遮掩掩……”

     

    “这沈家也太不厚道了……”

     

    “就是,原本冲着沈声名显赫,寡居多年的老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是个疯痴之货!什么其富天下,聪慧过人……子虚乌有!可恼,我府不缺这点银钱,断不能受此羞辱。来人,打道回府!”

     

    一时沸沸扬扬,不少人真的起身欲走,却在门口遇重兵拦截。死活就是不让出去,双方争执不下,眼见就要动手……

     

    沈泰老脸泛红,咬牙道:“吾女就是如斯形貌,有意者……老夫倾尽家,庙堂相助!无意者亦不强,还请诸位给老夫个薄面,待至酒宴结束,再行离开!

     

    先前高调征婚,让人竞争,这下人家主动放弃,又不让走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一侧脸,沈泰正恼怒地望着我,好像一切都是我搞出来的!

     

    我忍不住干咽了咽“沈将军,就算女婿,也得先把女儿的病治好才行,否则不是……害人吗?”说到最后瑟瑟发抖,因为沈泰怒气冲冲奔来,一脸杀人相。

     

    我不断后退,上蹿下跳,找地方躲避……三尺青锋近在眼前,我本能拽过一人,躲在其后“冷静,冷静,冲动是魔鬼,难不成你想当众杀人啊?”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以他的身份杀我一个毫无背景的庶民,根本没人追究。

     

    绝望之际……谁知,沈泰突然扔掉武器,屈膝跪倒:“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紧接着,所有人停下手中事,全部跪倒“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什么时候变……凑前端看被我拉住的人,黑纱嵌美玉头冠,杏黄锦绣华服,面如白玉,肃穆端庄,年纪应该不超过二十,难道他就是当今太子……

     

    “陈叔宝?”我脱口而出。

     

    “放肆!大胆刁民,竟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一再冒犯可知死罪?!”一道尖厉的指责“还不放开太子,诛尔全族!”一听就是个内侍

     

    那我……更不可能放手了,这可是眼下唯一的护身符!“太子殿下,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草民什么也没做,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竟惹得沈大将军连连追杀,冤枉啊!草民一直听闻大陈国君英明神武,太子更是宅心仁厚,难道……事实并非如此,大陈连几句实话都容不下?对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也要赶尽杀绝?”

     

    陈叔宝顿时有种天将降大任于身之感,板着脸更加肃穆端庄起来“沈爱卿快快平身!众位都起来吧!”

     

    沈泰道:“不知太子殿下驾临,请恕老臣失仪之罪!”

     

    陈叔宝宽厚道:“沈大将军太见外了!将军嫁女,父皇甚为关,本宫怎可不到?是本宫未提前支会,叨扰大将军了。

     

    沈泰连声道:“不敢,不敢”。

     

    陈叔宝微转身,有些无奈地对我说:“这位……姑娘,有本宫在,没人敢杀害无辜!能……先放开本宫?”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我急忙松手,好心帮他抚平华上的褶皱……

     

    陈叔宝略整衣襟,威严地对众人说:“沈泰大将军功在社稷,今日嫁女择婿,实乃我陈国之喜事!各位远道而来,本宫代表父皇不胜感激!只是眼下出了些许意外,还请诸位安步当车,待本宫查问清楚,以免诸位误会大将军,多生嫌隙!

     

    太子发话,连皇帝都搬出来了,谁敢不从?于是各自回到先前的座位,静待下文。

     

    轮到我了,陈叔宝继续板着那张青涩的脸道:“这位姑娘姓甚名谁?为何破坏沈翁嫁女?”

     

    “禀太子,草民姓沈,不过……”我补充道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呃,是我高攀不上!楼上那位是草民的同乡,名唤沈洁。我不知她时成了沈大将军的义女,但她目前的情况不适宜嫁人,需要治疗!

     

    “荒”沈泰道:“禀太子,她明明是老臣的义女沈桐,沈家三娘!此贱婢分明存心捣乱!”

     

    “沈将军德高望重,为何要强认你的同乡为义女?如何辩证你所言?”陈叔宝不失威仪道

     

    “很简单,让她下来,当面一问,就知谁真谁假!”

     

    “满堂高,当代俊杰,也要答题过关才得见小女。但凭你个贱婢一句话,就要小女下楼,岂非笑话?”沈泰不屑道。

     

    “过关?……不就是赋诗吗?”我一指桌案上的酒盏,张口就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妙哉!”陈叔宝脱口赞道,众人皆惊。这诗词藻简单朴实,但连沈泰这个莽夫都能感受到其中那份坦然笑对马革裹尸的英雄豪情,目中尽是赞叹。

     

    但平息一会儿,他还是嘴硬:“此番乃小女择婿,老夫纳妾,你取悦老夫又有何用?根本不应题!

     

    奶奶的,敢占我便宜!“老不修!”我低声骂道,不少人还是听到了,沈泰更是暴怒,但碍于陈叔宝在场不便发作,硬忍道:“此诗虽好,但假以时辰,未必无人赶超!且身为女子,怎能参加选婿、凑这种热闹?!”

     

    “女人怎么了?”我看着楼上的沈洁,心里很着急,“事前列明的条件中,有哪条是说不让女子参加的?”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哄然。当着陈叔宝的面不敢肆意大笑,但个个忍不住弯腰捧腹……我知道这个时代男风盛行,但像我这样公然叫板的……恐怕绝无仅有!……唉,为了沈洁,我豁出去了!

     

    “你……”沈泰气极,面色由红变紫,“那就从头开始!”

     

    “对对子?”我问,“东西当铺那个?”

     

    “非也!”沈泰切齿道:“老夫还有一副千古绝对,你给我听好!”

     

    又是千古绝对?众人又想笑,硬忍住,静待好戏。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回众人惊诧,莽夫突然变才子了?!

     

    陈叔宝顺势赞道:“好对!想我建康都城,濒江而立,俯瞰江水,何等豪情!好一个江楼千古,好一个江流千古!我大陈也要像这千古奔流的江水,千秋万代,岿然不动。”

     

    做梦吧,江山就败在你手上。

     

    “愿大陈千秋万代,岿然不动!”陈民接着陈叔宝的话齐声祝愿……都是拍马屁的!

     

    沈泰得意地扫了我一眼,故作大度道:“沈某劣作,让诸位见笑了!还望有识之士赐教!”还劣作?根本不是你做的好不好

     

    这个关于长江的上联,在当下的确算得上绝妙。看众人煞费思量的样子……一方面为在太子前扬名苦思冥想,一方面又怕对出来,就要娶个疯妇……

     

    但在我的时代,这个对子早被各类奇才网友翻烂了,资源也共享了……恰巧也被我也看到了……

     

    于是我问沈泰:“是不是只要对出来,就能上去?”

     

    沈泰自负点头,根本看不起我。

     

    我一字一句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所有人愣在当场,沈泰和陈叔宝更是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

     

    憋了半天,沈泰道:“印月井,是什么井?从听过!

     

    我微微一笑“没听过?不要紧,那就……赏雪岭,赏雪景,赏雪岭头赏雪景,雪景万冬,雪岭万冬……怎么样?沈大将军,总不会没见过下雪吧?!”

     

    周遭一片赞叹,沈泰面如死灰。

     

    “沈大将军再不满意的话,那我就……就再奉送三对:听雨榭,听雨诉,听雨榭中听雨诉,雨榭万年,雨诉万年;观苍海,观苍松,观苍海里观苍松,苍海万年,苍松万年;彩云天,彩云间,彩云天上彩云间,云天永久,云间永久!”

     

    “妙、妙……”终于有人出声赞道“精彩绝妙!”

     

    于是我阔步上楼。刚跨上第一节台阶,手腕被拉住……又是沈泰阻挠!

     

    “干吗?诗,我念了,对子我也对了,难不成还想耍赖不认账?”我挣扎,奈何沈泰力气太大“松手,你给我放开……听见没有,松手啊!……男女授受不亲,你个老不修,耍流氓啊……放开、放开……”

     

    沈泰纹丝不动,只是双目喷火,随时抡拳就要砸死我……

     

    ……位,莫争!”陈叔宝适时赶来,“莫恼……听本宫一言!”

     

    其实陈叔宝也很为难,明着我占理,可沈泰既是主人家又是重臣,皇帝都要倚重,他也不好处理……

     

    “本宫有一难题,还望诸位分忧!昨日父皇赏赐十七锭金子,命本宫代为封赏有功者三人。但这三人的功劳不尽相同,不能不分轩轾。功劳最大者,可分其一半;次者,其三之一;最末者,父皇说只需赏其之一便可。本宫想了一夜,未有头绪。若有能人解答父皇之意,想必沈大将军也定服。本宫另赠五金酬谢!”语毕,就有内侍端上一个黑漆盘,上面整齐摆放着十七锭金子。

     

    众人算了算纷纷觉得不可能,因为17不能被239整除,难道把金子割开再分?……显然皇帝陛下不是这个意思……

     

    看来这些古人费尽心思也想不到关键所在。

     

    足足一炷香烧完,我大声问“有没有人答?有没有人答?……没有的话,就我来,你们别后悔啊!”

     

    连问了三遍,众人虽不服气,但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我对陈叔宝一伸手:“麻烦太子再借我一个金锭子。”陈叔宝一愣,还是命人奉上。我随手丢入那十七锭金子当中。

     

    “现在这有十八锭金子。十八的一半,就是九个,分给功劳最大的人;其次,十八的三分之一是六,分给第二个人;最后九分之一,就是两个。九加六加二,刚好十七。还剩一个,还给太子,完璧归赵!分完了!”

     

    陈叔宝呆呆看我把金块塞回手中,半天回不过神,众人大都也是瞠目结舌!

     

    良久,陈叔宝才道:“原来父皇用意在此!果然高明,高明……来人,赏!”

     

    五枚足量的金摆到我面前,闪得有点睁不开眼。

     

    我受之无愧,却之不恭!第一反应就是心花怒放地喊道:“小桃,快来!”

     

    一道瘦小的身影听话地从人群中跑到我面前。我拿起金子全部塞进她怀中:“收好……给你娘……”突然打住……大事不妙!

     

    一抬头,果然看到陈叔宝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小桃,眼中满是惊艳……我的天啊!这段亡国孽缘难道是我一手促成的?

     

    我僵硬移动身体,遮挡陈叔宝的视线,有些艰难道:“收好,给你娘治病,请个好医”然后大声道:“你拿好,这是太子殿下赏赐的,无人敢有异议!”不管哪个时代见财起意的例子太多,我怕好心却给他们招祸!

     

    小桃刚要开口谢,被我打断并催促道:“赶紧回你姐姐那,千万不能乱跑。”小桃听话又跑了回去。但我依旧能感受那道炽热的目光……我究竟干了什么啊?!

     

    “殿下,”得赶紧分散陈叔宝的注意力,我道:“草民也有一题,若有人能答上来,草民愿向沈大将军负荆请罪,任凭处置。无人能答,还请太子主持公道,让我带走同乡!

     

    沈泰刚要反对,陈叔宝却很有兴趣,一口应承:“自古江南多才俊,本宫就不信集在座之智,竟无一人可应?尽管说来!”

     

    “草民家贫,没见过什么金银珠宝,不敢比太子出手,能有几铢钱傍身已是幸运。有一天,我与几个同乡去客栈投宿,因男女有别,要了三间房,掌柜说每间需十铢钱,于是我们一共付了三十铢钱。第二天,正巧赶上东家有喜,掌柜一高兴就免了五铢钱,三间房只要二十五铢就够了。他让店小二退我们五铢钱,谁知小二贪心,每房只退了一铢钱,自己偷偷留下两铢。这样一来等于我们每房各花了九铢钱,三九二十七,加上小二独吞的两铢钱,一共是二十九铢钱。可我们一开始明明付了三十铢钱,还有一铢去了哪里?请诸位帮我找出来!”

     

    又是一阵哗然……各自计算,却怎么也算不通,越算越烦……渐渐开始激烈讨论,最后连陈叔宝也犯了难,更别说沈泰……

     

    这可是我们时代一道很经典的偷梁换柱题目,引起过很大的轰动和反响,我也是绕了很久才明白,现在想想还发懵。如果他们能答出来,历史要改写了。

     

    我对陈叔宝说:“太子殿下,我就不耽误您跟沈大将军慢慢思考……先上去了!”

     

    沈泰恼怒,却再无理由阻拦,而陈叔宝还沉浸在题中无法自拔。

     

    “蹬蹬蹬”一路走上来,丫们戒备,却不敢阻拦。

     

    望着墙角瑟缩的沈洁,面貌已不复当年的青春少艾。虽然清瘦,却有明显发福的痕迹,跟宋文扬一样,两鬓有了白发,眼角布满细细的皱纹,虽然锦衣华服,感觉很是沧桑!

     

    最糟糕的是精神状态异常,连我都不认识了,绝不是生活幸福的表现……不知道是因为生理性疾病引起,还是受过什么重大刺激,导致精神分裂……

     

    “沈洁……还记得我吗?……还认得我是谁吗?”我尝试问道。

     

    沈洁像没听见一样,始终缩在墙角,低着头,看也不看。我伸手触碰她“沈洁,你看看我,还认得吗?”

     

    谁知沈洁像触电般反应激烈,“啊”地怪叫一声,一出手在我手背上狠狠挠了一下,三道血痕立现,她又紧紧贴回墙壁,不住发抖。沈泰在楼下冷笑不已。

     

    真的严重了,我加大力度将沈洁拉回来“沈洁,我是沈大夫啊!你看着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别害怕,看着我!……”

     

    “啊……呜……不……不要……”沈洁挣扎,就是不肯面对,力道又比我大出很多,我不能找人帮忙,很快体力不支。我居然怀念起肖莉给我套上的和平服了……

     

    “回家……花……不要打我……家……花……”沈洁口中呢喃着不知所谓的破碎语句……不一会手背、颈项又多了不少伤口。这样下去不行,我喘着粗气,得想办法……

     

    “莫愁湖边走,春光满枝头。

    花儿含羞笑,碧水也温柔。

    莫愁女前留个影,江山秀美人风流。

    ……莫愁,啊,莫愁,

    劝君莫忧愁……”

     

    我轻轻哼唱……这是家乡一首脍炙人口的民谣,从小就听妈妈唱过,耳熟能详。李梅说沈洁也很喜欢这首歌。

     

    “莫愁湖泛舟,秋夜月当头。

    欢歌伴短笛,笑语满湖流。

    自古人生多风浪,何须愁白少年头?

    ……莫愁,啊,莫愁,

    劝君莫忧愁……”

     

    熟悉的旋律中,沈洁终于缓缓抬头,目光迷蒙地望着我……

     

    “啊……莫愁……啊……莫愁……劝君莫忧愁……”沈洁终于开口……轻声与我一起吟唱……

     

    我欣喜:“你想起来了?”沈洁的眼中闪过一丝清亮,紧接着又黯淡下去。

     

    我急忙道:“记不记得8床,帕金森综合的罗大爷?每天都不肯吃药打针,但只要你唱这首歌,罗大爷就会变得特别安静,特别配合?……这些日子你不在,罗大爷天天念叨,小沈怎么还不回来给他唱歌?他连自己的亲人都记不住,却没忘记你……沈护士,难道你真自己的职责和岗位了吗?

     

    沈洁猛然一怔,道:“这歌是罗大爷跟老伴年轻时在莫愁湖定情的歌,所以每次只要一唱,他就会想起当年……”

     

    我点头“还有15床的刘阿姨……情绪特别容易激动,血压居高不下,之前已经有过脑的先例,随时复发,只有你能安抚!

     

    “她丈夫走得早,好不容易将儿女拉扯大,结果儿子不孝败光了家产,小女儿又嫁到国外不常回来……她说我像她女儿,所以……”

     

    “对,没错!”我再接再厉“那我呢?你再看看我,我是沈兰陵啊!沈兰陵……”

     

    “沈……兰陵,你是沈……大……夫……沈大夫?!……”

     

    “我是,我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起出差,坐拖拉机,后来遇到车祸……”

     

    “啊……”沈洁突然抱头尖叫,终于想起内心伤痛,“别说了,别说了……那就是场噩梦,我以为永远醒不了……幸好,还好沈大夫,你终于叫醒我!”沈洁一把拉住我,仔细端详,笑了,“沈大夫,你的样子没变,一点没变!说明那真的是一场梦,太好了,终于醒了,可以回归正常!”沈洁突然说话很有条理。因为她真的以为刚从噩梦中惊醒。

     

    我知道现在不宜刺激她,但为了尽早走出困境,别无他法!

     

    “沈洁,你听我说,这一切不是梦……都是真的!你摸摸,这些的确都是南朝建筑,还有你的装扮、这身云锦……我们还在古代!”

     

    从天堂又掉回地狱,沈洁脸色“不会的,不会的,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所以一切都只是场梦,我也没有遇到宇文护……”

     

    “宇文护……是周国大冢宰宇文护吗?”那就奇怪了,“那你怎么会在陈国成了沈泰的义女?”我试图搞清真相,但沈洁又恢复狂乱,不断摇头,完全不在状态。

     

    “好……好,不管怎么样,既然找到你,我就不会不管你!”我极力安抚“听我说,你知不知,宋文扬柳萱也在这?我带你去找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医生?柳护士?”沈洁懵懂地望着我。

     

    我点头,扶着她下楼,又被沈泰拦住去路。沈洁一见到他,像受惊的兔子藏在我身后,又不住发抖。

     

    “请让开!”我冷冷道。

     

    “想从我府上带人走,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你还敢说她是你的义女?你从哪认的?周国大冢宰宇文护府邸?你还是省点力气好好想想怎么跟你的陛下解释,究竟与周国有什么瓜葛吧!”

     

    “他坏……打我……还给我吃乌头!”沈洁小声咕哝。虽然不知道乌头是什么,但也能肯定他们没安好心,顿时怒火中烧。

     

    我对陈叔宝说:“太子殿下,咱们有言在先,请您遵守承诺放我们走!”

     

    陈叔宝在我和一脸强硬的沈泰之间徘徊……如果他护短,有失公允……以后就难服众了!

     

    最后,陈叔宝轻咳一声,对沈泰先打圆场:“沈翁,要不先让令嫒就医,至于其他事……容后再议?”

     

    “不行!”谁知沈泰一口回绝,陈叔宝脸色一变。沈泰随即意识到失礼,急忙道:“太子殿下恕罪,还望殿下体恤老臣此刻心急之况。”

     

    陈叔宝僵硬扯起嘴角“本宫明白沈翁爱女切,不过……本宫也是一番好意,不忍令嫒受病痛折磨。这样吧……京畿重地,由沈翁坐镇固如铁桶。就由本宫亲自监管这位娘与令嫒求诊吧!

     

    沈泰一咬牙,再次下跪道:“殿下有所不知……此择婿之宴,陛下亲传旨意,未满三日,任何人不得随意踏出一步!

     

    什么?我心惊!果然,整件事处处古怪,如果背后还藏了个陈,那真是彻头彻尾的阴谋,他们究竟想利用沈洁做什么?……那眼下我也只能利用陈叔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朝野官吏,每天都有人婚丧嫁娶。陛下要是连今谁家添丁,明谁家纳妾都管,不得忙死啊?你少拿鸡毛当令箭,唬谁呢?”

     

    “你……大胆!”沈泰切齿道,“竟敢对圣意出言不逊……”

     

    “圣意?那你把圣旨拿出来啊!”要真有什么阴谋的话,是不可能白纸黑字落下把柄的。

     

    “陛下传的是口谕!”果然……

     

    “口谕?太子殿下,您听过这个口谕吗?”

     

    陈叔宝摇头。沈泰连忙道:“陛下只对老臣一人……”

     

    “那就是没人证明,随你怎么说都行了?要么你现在就去请旨,要么就听从太子的命令。他是君,你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一再出言顶撞,违背太子意愿,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你……”沈泰气要爆血管,但此刻绝不能发作,否则只会坐实对太子不敬的事实,尤其发现陈叔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太子殿下!”我压低声音继续刺激陈叔宝:“从来君无戏言,您现在是储君,将来的九五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今日就倚仗军功,不把您放在眼中,日后登基,您觉得他会服您吗?……起兵造反他第一个!”

     

    “贱婢,今日定将你凌迟……”沈泰狠道。

     

    “沈大将军此言差矣,其实这位姑娘所言,并非完全无理!”陈叔宝终于拉脸了,“本宫一再保她们不会离开都城。本宫一番好意医治令嫒,有何不妥?本宫这就带她们回宫,在父皇眼皮底下御医诊治,沈大将军自可放心……就不必远送了!来人,起驾!”

     

    陈叔宝拂袖欲走,随从正要跟上,被沈泰守军全部压制。陈叔宝大怒:“沈泰,你当真包藏祸心,欲对本宫不利?!”

     

    “臣不敢!”沈泰惶恐,还是硬着头皮道:“老臣的确身负皇命,不敢私纵一人。但老臣绝不敢羁留太子殿下,今日失仪之罪,待等日后,老臣定当亲往永信宫负荆请罪!请殿下先回宫,陛下亦会告之一切。”

     

    “你……”陈叔宝气极,“有何部署,本宫自会请父皇明示!但本宫只是要带令嫒回宫医病,又不是投敌何来不便?来人……给本宫杀出去!”

     

    “殿下!老臣定当派兵护送殿下安全回宫。至于其他人等,老臣自有安排……”跑来一队士兵……陈叔宝气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又开始哗然,揣测纷纷,都知道有问题了,而且是大问题!

     

    情急之下,我揪住陈叔宝的衣襟“你到底是不是太子?都指着你呢!这么没用,连个老家伙都镇不住,将来怎么治理江山,全要败在你手上!”

     

    “大胆!”

     

    “放肆!”众侍卫、内侍皆喝。

     

    “单凭你刚才所言!老夫就可将你就地正法!”沈泰冰冷道。

     

    “正法?”我放开陈叔宝,既然太子都不管用,只能把我亲亲老公抬出来了,“就凭你?我呸!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沈兰陵,齐国神医沈兰陵,没听过?兰陵王高长恭就是我老公……夫君,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他必率千军万马,把你剁八段喂狗!”

     

    沈泰望着我,很是震惊。

     

    “怎么样?怕了吧!再不放我们走,你就等着后悔吧!”

     

    “哈哈哈哈……”沈泰突然放声大笑不止,“原来也是个疯妇?谁人不知,齐国兰陵王妃乃荥阳郑氏,兰陵王身边的女子品貌皆佳!就凭你……要吹嘘,也找个无人知晓的。”

     

    “我怎么啦?兰陵王就是喜欢我,高长恭就是我夫君!”史书上的确记载兰陵王只有一个郑姓的王妃,这点让我很心虚。而且看沈泰的模样,似乎不知道神医的事,其中究竟有什么缘故,只能以后慢慢查,眼前输人不输阵:“你的情报落伍了,兰陵王妃姓沈,不姓郑!你大可以去查,但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

     

    可能我的气势太坚定,让沈泰有了一丝动摇:“明明是郑妃……”

     

    “是沈妃,不是郑妃,而且兰陵王只娶我一人,连妾都不会纳!”

     

    “沈兄,何必口舌之争?即刻就可验证!”突然又走出一个老者,目光炯炯,步履稳健。

     

    “吴兄!”沈泰一抱拳。

     

    “他是谁?”我问一旁完全懵了的陈叔宝。他略微回神道:“安州刺史,戎昭大将军吴明彻,也是我大陈重臣。”

     

    “沈兄忘了吗?此刻齐国鬼面兰陵王正在上座!”说猛然一挥手,铁丸击出。

     

    二楼东首雅座一个包间的席帘落下,露出里面二人。一个头戴鬼面的高大男子端坐主位,右边一个威武的护卫。

     

    我惊愣当场……什么……什么鬼面……兰陵王?新晋封的吗?如果长恭一直坐在那从头看到尾,不可能无动于衷啊!这不可能……

     

    单凭“兰陵王”三个字,已令我魂不守舍,忘却周遭一切,瞬间智商归零。我双腿像着了魔似的,一步一步向二楼走去。

     

    那主仆二人一言不发,冷冷望着周遭一切,连姿势都没换一下。

     

    我一步一步那个熟悉的身影靠近……

     

    “你……是谁?”声音颤抖,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不可抑制地颤抖,我还是伸手去揭他的面具,根本没留意到一旁虎视眈眈的……

     

    ……熟悉的完美五官逐渐呈现,岁月风霜的磨砺没有减退一丝绝世风采,反而尽展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为什么双眸还是六年前分别的模样,眼底满是魔魅的赤紫色?!

     

    泪水潸然落下,我扑上去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肃肃……我回来了,我好想你!”




    上一条:第92章 下一条:第94章
     以下是对 [第93章] 的评论,总共:0条评论

    首页 | 兰陵醉 | 劣女 | 小优 | 联系
    COPYRIGHT © 魅惑人间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