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哎……快来……你们快看……就是她,就是她……”
“对,对……就是她,我记得……以前见过……”
“两次出事,都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回来……”
“看她弱不禁风、路都走不稳的样子,真想不到……这么厉害……不简单!”
怎么不简单了?我暗自苦笑,只能当没听见,继续靠墙慢慢走。这次回来,明显感到大家的态度与上次不同。同情、怜悯一下转变成猜疑,甚至不忿……
“我有同学在考古研究所工作,听说已经修复了一片她身上的破烂衣物,真的跟杜主任的不一样……说是原本应该是红色的,花形图案有点像……像新娘裙褂,你们说邪性不?谁会给她穿上那种东西?考古队说……很可能是从某具古尸上剥下来的……咦……想想都恶心!专家猜测会不会是什么隐秘的邪教祭祀仪式,要把她活祭了?”
考古研究所?我看最多就是个打酱油的!听到点皮毛到处卖弄。于日青也说这属于重大、特大要案。案子没破,能接触到核心资料信息的单位就敢向外散播?!
但这话一出,顿时让人毛骨悚然:“他们不会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会不会上山的时候,不小心冲撞了人家祖坟……”
亏得一个个都是学医的现代年轻人,跟旧社会没上过学的市井大妈有一拼!
“不对……我听说她单恋妇产科的宋医生,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她,跟何院长的女儿好了。上次就是他们三个一起出去的……会不会是她怀恨在心,找机会把他们给……”那人作抹脖子状。
“切,你才知道啊,这早就是旧闻了。因爱生恨……她怕事情败露,顺道把其他人也给……卡!然后再故作神秘事件逃脱罪责……”
乖乖,这想象力,这些丫头不去当编剧写电影,真是屈才!刚刚还说我弱不禁风,瞬间又能让我以一敌五,把他们全部干掉的同时,还能找出一堆价值连城的古董掩饰罪行……我都要佩服自己了!
“可怜何院长一把年纪,突然连唯一的亲人也没了,一病不起,眼看着就要提前离休,全拜她所赐!她倒好,不但捡回命,还算工伤,享受最好的治疗,都是免费的……”
哭笑不得……天天躺在病床上叫享受?有的选,我宁愿站着工作,哪怕累成狗!世上有什么比健康更昂贵?亏得一个个天天在医院受熏陶,这点都看不透?!
“……我还听说,这次合作谈判期间,所有人员的职位不做变动,外方还特别指明她的编制不能动……这比熬了多少年不能转正的老职工都强……真气人!”
……这跟你们有毛关系?!……不过真有这回事吗?我有点小激动,毕竟直接关系到我后半辈子的养老,我是不是应该回头不耻下问一下?……
“还有,还有呢……听说她身上的古董,如果最后证实不了是盗墓所得,或者没有其他合法货主认领,可能还是……归她所有,毕竟她是目前唯一的持有人!”
“不是吧!”这下炸开锅了,“听说价值上千万呢……里子面子全赚足了……她就是故意的……”
“对,就是,我看十之八九凶手就是她……”
越说越激烈,越说越离谱……
我还在纠结是不是应该证实下编制的问题……“哗”一声,前面的房门突然打开。肖莉从里面出来,眼前的情况让她一愣过后,随即明白发生什么事。
“哟,今天都很清闲吗?!各位,别说我没提醒,沈大夫现在是病人,还没复职,你们跟在她后面是学不到东西的。真想提升的话……来,来,来,跟我走,肛肠科人手不足,一堆病人等着灌肠通便呢……”
话音未落,小护士们都跑得无影无踪。
肖莉白了她们一眼,问我:“她们有没有欺负你?”
“有你当靠山,谁敢欺负我?不过女人多的地方,不都这样吗?!”按照她们八卦的速度,肖莉的准身份恐怕早就全院皆知了!
“进去坐坐!”
肖莉所在的科室还有另外两位医生,之前都见过。但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们还是多看了我几眼。
所幸今天的病人真不多,肖莉打了个招呼,带我进到里面的诊疗室,没人打扰,方便说话。
“刚刚听她们在传,外资方指名保留我的编制?”
“没那么夸张!主要是为了确保医院的正常工作不受影响,双方决定商谈期间,所有人的岗位和编制不变,就是不上不下,连扫地临时工的工作,也暂时稳定了!……我听吕峻说,外方是提到过你……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你现在也算咱们院的传奇人物……他们知道也正常……”
说白了,不管好坏,因为我医院的知名度提高了!所以即使我很可能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具备正常工作的能力,甚至每天都在消耗医疗资源,医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我的编制取消,甚至炒了,对医院声誉不好,毕竟我不是因为自身主观过错耽误工作的。
肖莉不想刺激我那点所剩无几的自尊心,之前才没提起。其实,就像外面传言,一边工资照领,一边享受免费医疗,还有正式编制和岗位,多好!难怪她们不平,连我自己都觉得走狗屎运了!
只是眼下……
“刚刚接到我妈的电话……他们回来了。明天我妈要来看我!我不想让她知道又发生过意外,除了多一个人伤心,对事情没什么帮助。所以找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把我伪装成平时的样子?最多两个小时。但我原来那地,已经有新医生入驻,没地方坐了!”
“这个……不难!你可以坐在我这,他们不会多话的。不过换了科室,你妈肯定追问,而你又不熟悉这里的运作,说多了肯定露馅……要不这样,还在你那!我知道新来的是实习生,我跟你们主任打个招呼,安排她先去别处实习一天。你跟老潘还照以往那样配合,万无一失。”
“太感谢了!”
“又跟我客气什么!走,我先送你回病房,省得那些不懂事的,又追着你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肖莉跳下诊疗床,拍拍手,很是豪气!
对这个朋友,我真的无话可说!也亏得吕峻刚巧在这个时候高升,说到底,她们说得对,我运气好!
“兰陵,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整个人感觉好像……好像很虚?你没事吧?”老妈还是一眼察觉到我的不对劲,从进门开始,目光一直在我脸上、身上徘徊巡视。
我不自然地掸掸白大褂,硬着头皮道:“哪有?还不那样!可能最近医院要跟国外大财团合资,所以从上到下每个人都绷得很紧。”
老妈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这回你们医院出名了。我一回来就看到头版头条……说你们这马上要变身国际大医院!那薪资福利应该都跟国际接轨吧?!兰陵你好好干,一定有前途!不过地方扩大了,人手也应该增加才对啊。怎么就你一个人,之前那个姓潘的医生呢?”
那要问肖莉,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请老潘也“临时有事请假”,出去了,把地方整个腾给我。
“规模是大了,但老外一向注重实效,反对资源浪费,更不允许有人混日子吃大锅饭。你看我这,平时就不忙,根本不需要两个人蹲守。老潘调到五官科去了。如果工作量再不饱满,我的岗位也可能变动,并到别的科室去。”我给老妈打个伏笔。
“那他们会不会把你……”老妈担心我失业。
“不会,合作的前提就是现有人员的编制不变,我还是正式职工。”
“那就好!”老妈放心了,“兰陵,这次出国主要是为了晓峰读书的事,之前我想跟你说的……但肖莉说你出去疗养,不方便接电话!我在国外也搞不清时差,怕耽误你休息,影响你工作,所以今天才来看你……”
“没事,是我匆匆忙忙走之前忘了跟你说。”我道,“肖莉的钱我已经还了,我这也没什么大事……他能被国外那么好的学校录取,是好事,将来前途一片光明,你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哦,我差点又忘了……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老妈一愣,有点尴尬,脸上泛起一层浅浅的愧色。我急忙拿出先前准备好的材料,阻止她说出和过往有关的话,我不想听。
“妈,你把这份文件签了吧?”
“这是什么?”老妈接过一看,“房屋出售转让协议?这不是你住的地方吗?兰陵,你要卖房子?为什么要我签字?”
“不是卖,是转到你名下。至于你想住还是租,或者卖掉,就随你了!反正还有两年月供,我会继续供完的!”我顿了顿,“接下来几年,他在国外读书生活的花费肯定不小……以你的收入,很吃力,搞不好还得背债。现在房价高,如果你想出手的话,四年大学学费应该不成问题。”
“你把房子给了我,你住哪?”老妈感动之余第一反应就想推辞,但现实摆在那,他们需要钱,否则不会连出国的旅费也要借。
“医院有宿舍,合资后条件只会越来越好!我还有社保,福利待遇也不错……”我安慰道。
“谢…谢……等你弟弟毕业,一定好好报答你。”老妈保证。
“不用,”我淡淡道:“房子我是给你不是给他。我只是不想你捱得太辛苦,将来他只要对你好就行!”
眼眶泛红,五味杂陈,一时老妈也不知说什么,沉默间,房门又被推开。
肖莉又“恰巧”出现,明明手里提着一袋苹果,还装没想到:“哟,阿姨,您来了啊?兰陵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声,我好早点过来看阿姨!刚好有人送了我一袋苹果,阿姨您收着,别嫌寒酸啊。对了,阿姨,什么时候回来的,精神不错啊,国外好玩吗?”
我呵呵笑了两下。老妈不明所以,感谢道:“上次多亏你帮忙,哪好意思再收你的东西?拿回去,拿回去,自己留着吃吧。”
“阿姨,您就别跟我客气了,不就几个苹果吗?收下吧!我那还有!”硬塞到我妈手中。
“肖莉啊,多亏有你一直照顾兰陵,我真的很感激……”
“这是哪里话?兰陵也帮过我啊,我们在大学就认识了,难得毕业后工作也凑在一块,我们是相互帮助!您快坐,坐下说话……咦,这是什么?”肖莉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房屋转让合同,脸色微变:“兰陵,你要卖公寓?那你以后怎么办?”
“是啊,我也担心……她非要给我……”老妈嘀咕。
我同时轻拍她俩的手臂,省得絮叨个没完:“我妈有事要用钱。至于住的地方,你不是答应给我一间最豪华的宿舍吗?”我悄悄向肖莉眨眨眼。
肖莉反应过来,哼了一声,一脸不赞同。
“妈,你是不知道,肖莉啊,马上就是院长夫人了,她老公高升了!所以有她在,你还怕我没地方住吗?”
“是吗?”老妈欣喜地看向肖莉。肖莉难得腼腆,一点头,总算让老妈彻底放心:“太好了,以后你们可一定要相互扶持,相互照应啊!”
我点点头,把文件递她:“快把东西收起来。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去了?最近这么多事,家里肯定少不了你!”
老妈看看时间,起身:“是啊,说着说着差点忘了,我得赶紧回去买菜了!兰陵,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啊,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我想送她出去,却被肖莉拦住:“还是我送阿姨出去吧!这就你一个人,要是有病人来没人可不行!”
“不用,你们都不用送!又不是头一回来。我识路,自己走。”
“不行!阿姨,您难得来一回,就让我送送您。再说,您应该也看到咱们院不少地方开始围挡施工,我带您出去,省得您走错路要绕很远!”不由分说,肖莉把老妈送出了门。
我着实舒了一口气……等到肖莉回来,我已换回病服,正对着窗外发呆。
“我是怕闲言碎语传进你妈的耳朵,才亲自送她上车的,现在没事了,放心吧!”
“谢谢。”我转过身,“赶紧通知老潘回来吧,咱们鸠占鹊巢,要是被抓包连累他就不好了。”
“已经打过电话了,十分钟就到。兰陵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是他们逼你卖房子?”
“哪有?别瞎猜,我只是有点累。等老潘来了,赶紧回去睡觉!”
“我可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宿舍!”肖莉有些担忧,“是不是你妈暗示花费压力大,你才……”
“说了不是!她是我亲妈哎,怎么可能不为我着想?!”我无奈嗔了肖莉一眼,“其实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连续两次出事后,我突然有点害怕,说不出的彷徨……而且这两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躺着,与其空在那里浪费资源,不如转给老妈,发挥最大价值。不管怎么样,她是我最亲的人,……他们……也算一半亲戚吧!”
“可你从来没跟他们吃过一顿饭,也没去你妈那住过一个晚上!”肖莉一针见血地指出,“兰陵,其实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面对这个可以两肋插刀的朋友,我实在伪装不下去,也不想骗她,情绪黯然地点点头:“有些话说出来,你肯定笑我落伍,但有些事,就是放在心底抹不掉!”
“其实再婚这种事再平常不过,我是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放不开?要是我爹妈感情不和,分手了,然后各自找到幸福,我不但不会介意,还会祝福他们,平时也会常来常往的。”
“可我爸妈并不是因为感情不和分手。我爸走了……他也不想的。我就是不明白我妈她……为什么可以接受别人?!”我终于说出藏在心中多年不愿面对的伤痛。
但肖莉笑了:“沈兰陵,你真的很八股!你随便出去转转,现在的老头老太太比你想得都开!他们可是离婚、再婚大潮的主力军,老了老了还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更不要说年轻人了!就算当年你爸爸没有去世,谁能保证他们一定不会分开?!感情这东西一旦变了,谁也留不住,勉强凑合也是痛苦,何必呢?我悄悄告诉你,虽然现在我跟吕峻的感情很好,可我嫁他的时候,也没敢奢望十年甚至五年后还是这样!眼下幸福就好,想那么多干什么?”
望着肖莉,我突然有些迷茫,喃喃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既然认定了对方,难道不该一生一世吗?”
“哎哟,快打住吧!你都三十了,还发这种纯情梦?你看看外面,就咱们院,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有几对男女能为爱终生相守,一辈子不离不弃?就算那些过了钻石婚的老夫妻,有几对没经历过另一半出轨、劈腿的事?不过为了儿女,或者各方压力,或者所谓的责任隐忍一辈子罢了!”
我不太赞同:“我也是女人,性取向正常。站在女人的角度,我能感觉自己的心很小,容纳不下那么多人、那么多感情。所以只要认定了一个,就会倾尽所有去爱,对他好……就像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收得回来,哪还有的剩再转对他人好?要是那个认定的爱人没了,心也会跟着一起埋藏,最差不过还是恢复单身抱着回忆过日子,哪有多余心思再找别人?何况……何况她还有我,怎么能接受别人,又有别的孩子……”眼眶微红。
“你……”肖莉微愣。她真没想到,我对感情的执着到了古板的地步。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她对我仍然很好,我们依然是世上最亲的人。可我总会想起当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小板凳上扒着窗口向外看……欢天喜地,鞭炮喧天,我看到……我看到她满脸幸福……跟另一个人走了!我就一直想不通……她怎么能这么轻易放下对爸爸的感情,抛下我,去接受别人,然后又有了孩子?日子再苦总有捱过去的一天,我会努力读书、赚钱养家,只要心中有爱就有希望,再苦都不怕……我真的不明白,甚至觉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泪水无声落下,我终于把堵在心中多年的郁结倾囊倒出,也不管肖莉会不会笑话!
一张纸巾递到眼前,肖莉叹息:“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还单着了?!”
我看了她一眼,她说:“什么学业繁重,什么何安妮条件比你好,宋文扬看不上你什么的,都是浮云。最根本的原因是……宋文扬从来都不是你要等的人!就算没有何安妮,就算你们真的能开始,也会因为性格不合很快分手的!你只是一时心动看走了眼。”
“谁说的?”我擦掉眼泪,吸吸鼻子,尽量轻松道。老实说现在再提起宋文扬,除了担忧他的生死不明,真的一点感觉都没了。“当初真的觉得他挺适合我的!”
肖莉摇头:“我就敢这么说:当初你和宋文扬的事传得挺大,我就不信他一点都不知道,他装的!我就不信他在选择何安妮的时候,没考虑过她是院长的女儿,家世背景优渥!一个面对感情还心存计算比较的男人,怎么可能符合你的要求,对你不离不弃呢?分手是迟早的事。现在看来何安妮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是块试金石,一试就知真情假意,趁早接手也好。兰陵,你真正等待的人,或者说懂你的人,是不会在意你的草根背景,甚至那个不光彩的黑锅……等等等等,他都不会在意!他会一直等你、陪你,绝不会因为寂寞一转身就去牵别人的手!”这下轮到我微愣。
“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你已经经历两次生死大关了,又孤独地守候了这么久,但你从来没放弃努力,依然好好生活,善待身边人,我相信这一切老天都是看得到的。他会补偿你的,把你从前受的苦十倍、百倍地补偿给你。一定会有一个比宋文扬强百倍的好男人等着你,跟你白头到老,宠你一辈子。”
肖莉的话着实暖心,同时又觉得她难得认真激动的模样几分好笑。我说:“不是有国外专家学者统计过,全球70亿人口,平均每人一生会遇到2920万人,两个人相爱的概率只有0.000049,你觉得按我这么‘苛刻’的要求,能嫁得出去吗?”
“怎么嫁不出去?”肖莉不以为然,“你也说了有那么多人呢,总会遇上的!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来的路上了!兰陵,我总觉得……你这次回来好像变漂亮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有些话别说得太过头,忒假!我都这样了,还叫美?”
“你是受伤又不是毁容!真的,你的样子是没变,可偶尔、不经意间流露散发出来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一个沐浴爱河、等待幸福的女人,很恬静,很柔美。也许你已经遇到那个人了,只是自己不知道,或者……因为受伤忘了!”
我又愣,心中再次泛起阵阵涟漪,梦中深情的呼唤仿佛又回荡在耳边:“兰陵,兰陵,你快回来,你说过再也不分开……”
真的……真的会有那么一个人吗?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老潘回来了,我们是时候把地方完璧归赵了。千谢万谢后出门,肖莉还是坚持送我回房。
我感慨:“幸亏有你,否则连续发生这么多事,我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又来了!还记不记得当年大学,我被一帮花痴三八围攻,大家都躲得远远的,只有你放下书本,为我挺身而出,你说……”
“谁再闹,我就拉她上解剖台!”我们同时说道,又同时大笑,原来都没忘。
“唉!其实我向来是自顾不暇的,那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这么蹦出来了。谁让我第二天要测验,教授从来看不上我,没好脸色,压力大啊。所以那个时候谁敢打扰我温书我跟谁急!事后想想也挺怕的,后来才知道是你太招桃花,做人又嚣张,活该被人围追堵截!”
“这叫天生丽质难自弃,大学时代不谈几场恋爱多浪费啊!只有你这个书呆子,不是图书馆,就是解剖室,除了饭碗,手里捧的全是书。怎么拉你都不肯出去玩!”
“大姐,我要毕业啊!而且当时手头拮据,总不能每次都让你请客!”
“我也不用花钱啊,想请我的人排队!你替我省什么?”
“人家请你是想追你,哪个真想买个馒头再搭块糕啊?你有没有留意他们看我就像看电灯泡一样?那叫一个厌恶嫌弃,拜托我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
“行行,是我不对,疏忽你的感受了。虽然你不肯跟我出去玩,可每次喝多了我都会给你打电话,你怕我被人占便宜,就是深夜也会出来把我拖回去。你是我身边唯一不想图我好处、占我便宜,甚至嫉妒陷害我的人。所以我才喜欢跟你交朋友,一交就是这么多年。”
“行了,别肉麻了,汗毛立正了,看到没有?”我把胳膊伸到她面前。
“看你瘦的……什么叫骨瘦如柴,你就是教科书!”肖莉说,“这个周末到我家吃饭,给你补补!”
“你会做饭?”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下厨。
“吕峻说后天就回来了,”肖莉甜蜜笑了,“他从小就会做饭,手艺堪比星级饭店大厨。”
“天啊,未来院长大人要亲自做饭给我吃?!我是不是得穿套礼服出席以示隆重啊!”
肖莉白了我一眼。我收起玩笑,认真道:“哪有请病人回家吃饭的?尤其我这种重病还在住院的,晦气!”
肖莉气结:“说你八股,还真当之无愧啊!咱们什么关系,再说了主人、客人都是医生,晦什么气?少废话啊,我告诉你,吕峻在电话里也特别提到请你去家里坐坐呢!你敢违抗的话……单身宿舍,不想要了?”
“我一定准时出现!”我坚定地保证,一转脸谄媚道:“能不能让院长大人给我拨一间最大的单人宿舍,我不喜欢跟八卦的人靠太近,问长问短,耍猴似的……不用一天,又是满天的流言蜚语……”
“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多吹吹枕头风不就行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吕峻那死板性格,要说你自己说,可别连累我们夫妻反目……”
“求求你嘛……”
一路轻松欢笑。我经常在想,虽然受了重伤,还遭到非议,但眼前的日子真的很安稳,我真的很想这样一直岁月静好下去……如果没有梦中深情呼唤的话!……时时刻刻羁绊我的心,你究竟是谁,我一定要找到你,弄清所有真相!
虽然肖莉一再强调什么都不缺,我还是买了个果篮略表心意,毕竟第一次去她的新家。
一开门,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从厨房传来,不一会儿,吕峻围着围裙从里面出来,活脱脱居家男人一样给我们拿拖鞋。
会做饭的男人最性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似曾相识的画面和念头,让我微微发怔。
“怎么了,赶紧换鞋啊?我家可没准备塑料鞋套,不环保!”肖莉一边换鞋一边道。
“哦……未来院长给我拿拖鞋,我有点……受宠若惊!”我扯了个理由。
“去!”肖莉轻斥一声,吕峻不以为然地笑笑。
房型适中,八九十个平方吧,欧式装修风格,很是温馨。我舒服地窝在懒人沙发上,不想再挪地了。
我发现在吕峻面前,肖莉总像变了个人似的。一改我面前那副粗鲁豪爽,甚至还有点凶悍、略腐的女汉子形象,转眼就能变成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说话都是轻声慢语的。
她直接解下吕峻的围裙,围在自己身上,温柔道:“老公,你辛苦了,去歇歇,陪兰陵说说话,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听了这话,我真后悔没带瓶胃药来。
果然吕峻也有同感:“确定搞得定?平时我忍忍就算了,今天咱们可有客人!”
我“扑哧”笑了。肖莉居然害羞了,轻轻捶了吕峻两下:“好讨厌,怎么这样说人家!”
我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急忙抚平一身立正的汗毛!乖乖,爱情的魔力真是大……大得没边了!
肖莉背着吕峻,狠狠瞪了我一眼,不许笑!然后尽量温柔道:“你们都看扁我是吧?老娘我……”见吕峻脸色一垮,急忙改口:“美女我今天就使出十二分的功力做一桌美味佳肴给你们看看。老公,你要是爱我的话,就相信我,出去陪兰陵看电视,别进来!”
肖莉雄赳赳气昂昂,信心满满地走进厨房。可惜没过一分钟,就传来摔锅砸碗的声音,我有些担心:“要不要去看看?毕竟怀着孕呢!”
吕峻笑着摇头:“没事,这是咱家一贯的协奏曲。随她吧,开心最重要。小莉不笨,她总有一天会胜任的,就是……今天可能要委屈你的肚子了!”宠老婆的典型啊。
“我没事……没事,没关系!”开玩笑,未来院长大人这么客气,我哪能不识好歹?反正肖莉的手艺再差,应该还不至于吃死人!
“要不咱们就先看看电视……等等她?”我提议。
我跟吕峻不熟,总不能厚着脸皮直奔主题要求后面的工作待遇、宿舍等问题!更重要的是,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他妈了,仿佛要从我脸上挖出宝来一样。
“咳……”我清清嗓子,“吕主任……上次你问我籍贯的问题,我向我妈证实过了,近五代肯定都是本地人,再往上……好像……好像清朝那会儿,出过一个江西巡抚……”
“这点我可以证明!”肖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上大学的时候兰陵就说过,她是本地人,祖籍不在北方。老公,就算妈对兰陵投缘,也不能乱攀亲戚啊!”
吕峻又深深看了我两眼,看得我心里直发毛。他突然起身走进卧室,不一会儿,拿着一管长长的圆柱体出来,画轴?
吕峻无比严肃地对我说:“沈大夫,希望我下面所说的话,你不要见怪。”
我哪敢啊!
“没事,没事!我和肖莉是好朋友,有事尽管说。”
“俺娘……就是我母亲,看到你觉得非常眼熟。我送她回村后,她给我看了一幅祖上流传下来的古画,我才知道原因。”
是不是画上的人跟我很像?那也不能说明我的祖籍有问题吧?再说了,这问题有这么重要吗?
我只能表现出很谦虚受教的样子,继续听领导说下去:“从小我就听说村里有幅千年传承的古画,祖训规定历任村长都要视若珍宝,妥善保管,不得轻易示人。所以就算我父亲是上任村长,小时候我也从来没见过!父亲去世后,政府把我们村划入乡镇管理,没再设村长一职,这幅画就在我家保留了下来。据我母亲所说这幅画的年代,似乎跟这次你身上发现的文物年代差不多。”
啊?难道他正抱着的也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那我可真要好好欣赏了。
吕峻见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画轴,笑道:“这幅不是真迹,真迹还在我老家,娘不肯让我带出来!……正因为前人的珍视和不断修缮,这幅画才得以流传。十年浩劫期间,连祖训都被抄了,这幅画却被保留下来!……但先人的保存方法肯定不如现在先进,经过千百年的磨砺,画卷已经有些残破,还能看出原貌已经非常难得!改革开放后,我父亲还特意请过专家修复、装裱……这次我母亲见过你后,一回去就去祖屋把这幅画拿出来给我看……我觉得……事关重大,就扫描了下来,再到市里请专人拷贝制作了一幅。所以我手中这幅画,除了纸质和墨迹与原图不同外,上面的人物、形态,都和真迹一模一样。”
事关重大?我越听越好奇,真想一把夺过来看看到底什么画,竟能让他们母子这么着魔地盯着我?……我一再提醒自己他是领导,要有礼貌,吸气……吸气……
吕峻当着我的面缓缓展开画卷,我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随着画轴转动。
画面有些发黄发黑,但那深浅、浓淡不一的线条,或曲或直,全都流畅优美,一气呵成。连我这种不懂画的人都知道是高手之作,一股久违的熟悉感伴随着画轴转动不断升起,那眉眼的温情,嘴角的笑意,栩栩如生……
……
“在我的家乡结婚都要拍婚纱照的,这没有,就画下来吧……”是谁?我在跟谁说话?
整幅画完全呈现出来,我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定在原地,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