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人间
  • 中卷
    第85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湛如期驾临,和士开伴驾左右,看来君臣已释前嫌,又复宠信。

     

    “众卿平身!……兰陵,你受苦了!”高湛好像突然看到我一样,从行宫龙上快步下来,吓得我倒退两步,直道:“我没事,很好,很好……”

     

    兰陵手、颜皆有伤口,似又清减不少,必是为此战殚智竭力,犯危行苦,是以朕亲自前来……”

     

    长恭适时挡在身前,微微身道:“陛下,神医无碍,圣心毋需挂怀!”

     

    高湛皱眉,我急忙道:“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真正出力的是兰陵王、段太师、斛律将军,还有守城众将士和百姓……同心协力,才能退敌保住洛阳。还请陛下论功行赏,振奋士气!”

     

    高湛脸色稍霁“朕正有此意!”回到龙椅正襟危坐内侍展开早已准备好的圣旨宣读:“兰陵王高长恭、太师段韶、大将军斛律光上前听旨!”

     

    三人同时撩袍下跪。

     

    “甲申年,帝诏:宇文氏贼觊觎中原数载,今伙突厥蛮夷十万之众袭我重镇,兰陵王高长恭功勋盖天地,勇冠三军,亲率五百军士深入敌阵,解救洛阳,特此晋:尚书省尚书令、兵部太尉,别封钜鹿公,加食户千八太师段韶运筹帷幄,诱敌于邙山尽歼之,令敌胆战,特太宰,加封灵武公;大将军斛律光有勇有谋斩杀周将可叱雄,威震四方,晋太傅、右丞相,其女斛律绾册太子妃,不日斛律光加封咸阳王!钦此!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恭贺……”

    恭贺三位大人!……”堂上一片道贺。

     

    长恭和段韶还能平静应对,斛律光不但得到加封赏赐,女儿被钦定太子妃,他又成了未来国丈一时激动不知如何反应!我总觉得一入宫门深似海,刚失去长女,次女又获同样待遇……何况太子还小脾气又

     

    高湛对我说:“原洛州刺史潘崇已临阵叛齐投周,实在可恼!幸兰陵慧眼,临危又授命一位刺史,朕信兰陵……独孤永业上前听封!”

     

    独孤永业有些意外,扑跪倒。

     

    “我朝举官之制,中书舍人想要升迁刺史非易事,何况汝从前只是一名小小的洛州舍人。幸神医提携,在洛阳战中表现亦可圈可点,忠心不二,治军有方。朕就正式封你为洛州刺史,掌洛州事,食三千户。凡治下兵将有功者,皆晋三级,交由你去办吧,不得遗漏!

     

    ,谢……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独孤永业又向我深深一拜“多谢神医提携之恩。独孤永业没齿忘!

     

    谢我做什么,这是你努力应得的!我急忙将他扶起。是不安,高湛一系列的表彰……好像都在讨好我,因为我才特别青睐他们……

     

    果然,高湛又把光转回我身上:“有功者皆已封赏完毕,只差兰陵了。兰陵想要何赏赐?”

     

    “不……”我刚要推辞,高湛又道:“兰陵不必自谦。朕早已探知,一介弱质女流,大挫敌军,坚守洛阳,战术……堪称新奇出人意表,满朝皆叹为观止。更难得的是你对周贼引诱不为所动,一心向齐,朕甚感动,朕就册封兰陵为……”

     

    “兰陵王妃!”我脱口,生怕听到什么贵妃之类的后宫头衔,君无戏言,一旦出口就难收回了

     

    “臣已得陛下厚爱列一品,实在别无他求!臣只想兰陵王厮守,望陛下恩准!

     

    高湛脸色遽变,久久压抑,才道:“兰陵不是再三表明对长恭男女私情吗?

     

    ……是我说的,真是自打嘴巴,自作自受

     

    “以前臣糊涂,臣脑部曾遭重创,经常发昏,所以……一时没理清心归何处。经此一役,臣与兰陵王心心相印、患难与共……只想嫁他一人!”我坚定道,长恭动容。

     

    高湛脸色越来越难看,泛出奇怪的红光,他沉声道:“朕得兰陵同意才赐婚长恭兰陵竟出尔反尔……陷朕不义,要朕愧对天下愧对郑氏?若然此刻兰陵执意嫁长恭,只能为侧室,屈居郑氏之下。朕待你若上宾,你竟要以一品高位为人妾,朕实在……”说着露出痛心疾首状。

     

    好像我多不知好歹,辜负了他的深情一样。长恭亦觉不平,正要开口被我拉住。高湛必是盛怒,此上前正好成为高湛降罪的导火索。他不能正面激怒高湛,牵连太广。

     

    我扯下腰间一品鞶带,双手奉上:“陛下,当日臣离宫之际曾遭追杀,若不是河南王舍命护,恐怕臣早已丧命。臣答应河南王做个好妻子好好照顾兰陵王。臣自知有罪,令陛下为难自愿卸去一品之位,还请陛下看在臣死守洛阳、退敌有功的份上,成全臣及已故河南王的心愿。兰陵王是大齐皇族,我与兰陵王相守,为国效力也是理所应当

     

    话说到这份上了,高湛应该明白我的决心。

     

    “河南王遇刺身亡,朕深感悲痛。朕亦没想到娄子彦包藏祸心,勾结逆贼图谋不轨正德兰陵及时发觉,恐朕也岌岌可危。朕已下旨诛灭娄子彦一门,厚葬正德,以表救驾有功,兰陵不必为此内疚……”高湛说三倒四,怎么高孝瑜成了救驾牺牲?让我不必因为愧疚报恩嫁给长恭

     

    大概高湛自己也觉得这番话太离谱,根本没人,堂上之人大都知晓,最后也说不下去了,脸色铁青,很是难看。没人搭腔,气氛尴尬。

     

    和士开终于跳出来叫嚣:“沈兰陵,一直以来,陛下你,将你奉若神明,你却一再漠视君威,轻藐圣意,甚至愚弄陛下,可知条条死罪,若陛下圣恩,你早就……”

     

    “早就如何?”我冷笑望着跳梁小丑“看来和大人伤势痊愈,中气实足,真是可喜可贺!但……作为医生,不得不给您一忠告: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痛……我漠视君威?那您是因何被鞭的

     

    和士开上一阵青一阵白。

     

    我继续道:“敢问和大人,我究竟做了什么漠视君威愚弄陛下的事?叛国?杀害无辜?还是贪赃枉法!和大人千万别给我乱扣帽子,我担不起!还请陛下圣裁!

     

    “你……”和士开气得口不择言,“你根本来不明,若非陛下看中,凭何立足?!

     

    “我已自愿卸去官职,只陛下成全我兰陵王,往后和大人也不用在朝堂上到我,岂不一举两得

     

    “哼,哼,”和士开冷笑连连“你真是沐猴而冠,竟不知士庶不通婚,何况皇族?若非陛下赐封,你连给兰陵王当妾都不够格,提鞋喂马还怕脏了王府……”

     

    “啪”我一巴掌呼上去“你什么东西,敢这样侮辱我?我与兰陵王十六年前就已情,献武也对我的医术赞赏有加,文宣帝都不曾对我出言不逊,你敢说我沐猴而冠,你当众位先帝如此没眼光吗?我就是要嫁兰陵王,怎么着吧?要不要送你下去,当面问问几位先的意见?

     

    “你……”和士开捂着脸,急红了眼,想要扑打过来。长恭冷酷瞥了他一眼,唇瓣微微漾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惊得和士开僵立当场,转向高湛委屈道:“陛下她……”

     

    高湛还没出声,长恭已撩袍再次跪下,不卑不亢道:“陛下,此事臣也有错处,思虑不周,行事有失皇家体统,不敢奢求陛下宽恕。此生愿与兰陵相守,故臣自愿贬为庶民,请陛下褫夺皇籍,罢黜一切封赏,以免皇族蒙羞!”说罢取下头顶象征爵位的玉冠,双手奉上。原来我在长恭心中真的如此重要,他可以毫不犹豫抛弃一切荣华富贵,试问天下哪个女能抵这样的爱意!!

     

    高湛一凛,整个人穆杀起来。

     

    良久,高湛突然扯起嘴角,僵硬一笑,声音也很牵强:“长恭严重了!朕怎会因联姻之事,驱逐我大齐战?想那郑氏也非举足轻重,怎可与我大齐皇族血脉并重!

     

    “陛下……”和士开刚想谏言,被高湛一瞪。

     

    高湛继续说下去:“长恭大哥嫡亲血脉,即便河间王和广宁王不如长恭领军方。安德王……更是瞠乎其后,我大齐若失此良将,朕愧对社稷、愧对大哥啊!

     

    这话真恶心,他故意提高孝琬、高孝珩和高延宗,就是想提醒长恭,别忘了兄弟,如果坚持己见,拿他们开刀。长恭面冷,但高湛也看出他重兄弟情。

     

    “朕已诏告天下,兰陵王郑氏为妃,若此刻贸然取消,必失信于天下。此事还需时日缓议。尔等还是尽早班师吧!

     

    我都搞不定,回邺城只怕更笼中鸟不得自由了,到时长恭更受掣肘……

     

    “哎哟……哟……头好晕,一定是受伤未愈,又复发了……好晕……好晕……”我转了个圈,倒在长恭怀中,闭眼前向他眨眨眼。长恭顿时明白我想拖延的意思,即刻将我抱起告退:“陛下,臣即刻带神医就诊。请恕臣先行告退!”高湛还没来得及反应,长恭已抱着我跃出大殿。

     

    只能回去慢慢想办法了!

     

    但望着窗外的落叶,一片……一片……又一片,一声……一声……又一声叹息……

     

    要不出去走走,散散心?”长恭递来热茶。

     

    我摇摇头:“都说伤患复发,医也来请过脉,如今活蹦乱跳地上街,不是自揭老底吗?估计高湛明天就催着回京!

     

    医也说你血气亏损,加上三日足不户,我怕你会闷坏!”长恭柔声道。

     

    “是闷,但也只有三天!一回京的话,恐怕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放心,我没那么虚弱,我也是医生,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望着关切的俊颜,我突然问:“长恭,如果高湛用高延宗的性命要,逼你就范让我进宫,你……”我觉得这是必然会发生的,现成的人质高湛肯定会利用

     

    美眸微缩,他难以择。我知道长恭对我情意,但十几年的手足情也绝非虚假,如果能轻易割舍的话,他就不是当年那个经历苦难仍能保持善良的肃肃了。

     

    舍得一身剐,我不会兰陵交人!

     

    !我就烦你们这些古人,动不动就生啊死的挂在嘴边有那么夸张吗?好日子才刚要开始!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办咱俩都不能有事,幸福地生活下去,才不枉费受过苦!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包裹“我知道兰陵真心我,可每兰陵说什么你们古人……还有很多奇怪的话语,我就惶惶不安好像与兰陵隔着一道深壑,一转眼兰陵就会不见。兰陵家乡究竟所何处?我愿不辞万里,上门提亲。

     

    “提亲?”我笑了“好啊,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这么完美的男人要娶我,让们羡慕嫉妒恨!……可惜啊这不仅仅是距离的问题,还有时……机缘吧。总之强求不来,你有心就。我既然决定留下,你在哪哪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家

     

    怀抱紧了紧。

     

    “幼时咱们没钱没势,一路走来,兰陵总是将最好的留给我,为我遮风挡雨。当时我就发誓好好待兰陵,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我看到你被欺负,被人追打,被父王拳脚相加,我真的好恨自己无用,为不能早日学到本事,恨不得……”

     

    “你想怎样?……高澄毕竟是你父亲,就凭他生了你这点,我就没想过要他死。至于后来被刺,全因他素行不良,树敌太多……”

     

    “兰陵出现前,府里一直传言说我是野种,父王也从未正眼看过我,只因生母得早,而我的貌又异于兄弟,日子一久,便无人善待。有人说我的母比老五的母亲还卑,是蛮夷战奴,也有说她是某位长辈的姬妾,与父王私通苟合,我本不应存活于世,才被抛至深山……”

     

    “她是什么人不重要!”我打断他回忆不堪的童年。我记得高延宗的母亲好像是前朝某位高官的家伎,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什么意义?“生了你,就是最伟大的母亲。否则我上哪找这么好的丈夫?生命父母所给,但你的人生应由自己掌控。倘若你有一丝高澄的品性,我也不会与你亲近,所以我想你应该有位善良伟大的母亲,你遗传了她的基因。哪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她要把最好的留给你,所以不惜隐藏身份,卑微死去,就是希望你的人生平坦些。这不,老天把我派来了!至于流言蜚语之类的,从来只因嫉妒而生,你根本不需理会!

     

    怀抱更紧了,我能感受长恭内心的澎湃!

     

    “不过,成亲的事你可别怪我不体谅你!”我话锋一转,长恭挑眉不解,万种风情让我差点又失了心神。

     

    “……毕竟人生大事,我不想偷偷摸摸没名没就跟你住到一过日子妾?这也太让人难以忍受!想我沈兰陵也是爹妈生的,五官端正,四肢健全,接受过高等教育,拥有令人羡慕的职业。入得了厨房,出得了厅堂。在外挣钱养家,内在温柔贤惠,知书达,清丽可人知礼仪,懂进退,有智慧……你说我凭什么就不能要求一个正式风光的婚礼呢?

     

    长恭微愣,双唇虽还硬着,但美眸却充满了错愕却宠溺的笑意。

     

    ”一声,倒是窗外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沈兰陵,你果真出人意表!我以为世上不会有女子敢在我四哥面前如此夸耀自己……啧,啧,啧,你还真下得了嘴!”果然,高延宗那死肥猪又来了,高孝珩和高孝琬也紧跟其后,想必都听到了……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否则你四哥怎么会死心塌地等我这么久?”听到就听到呗,还怕谁不成?

     

    “温柔贤惠,知书达……还清丽可人?”高延宗从上到下把我扫了三遍,“沈兰陵,经此洛阳大战,我承认你的确有勇有谋。不过……其他方面嘛就……实在不沾边啊!”

     

    “废话!”我抗议,“女人的柔情向来只对心上人展现!见谁都耍嗲抛媚,不成了水性杨花?!”

     

    “水性杨花……是何意思?”高延宗不解。

     

    突然想起这个时代好像还没这词:“就是朝三暮四,勾三搭四……差不多这意思吧。

     

    “哦……”高延宗明白了,但还是满脸怀疑“就你这样,还……”

     

    “长恭,你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告诉他我是如何优秀柔情似水,令你念念不忘!

     

    长恭笑了,灿若星辰,温柔但不失深沉重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兰陵最好,无双

     

    心脏漏跳几拍,高延宗肥脸直抽,高孝琬和高孝珩亦是满目诧异。

     

    “听听……听听……听见没有”顿时有种三伏天喝冰水,爽到极致的感觉。高延宗震惊过后,又流露让我讨厌的惋惜神色,好像我糟蹋了他四哥一样。

     

    “别愣了,你们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我正烦着呢,“要是替高湛当说客我们尽早回京的话,哪来哪去,不送了”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孝珩和高孝琬对望一眼,竟各自拿了一张凳子,不急不忙坐了下来。

     

    “沈兰陵,你当真认为我等兄弟是为保性命、荣华,顾道义之人?”高孝琬幽幽道。

     

    “还是你觉得咱们都得指着老四才能安然度日?”高孝珩接着发问。

     

    我反问:“长恭要不是因为你们投鼠忌器,早就与我远走高飞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情,你当他真不放在心上吗?

     

    “那你们就走啊!”高孝琬突然道。

     

    什么意思?

     

    “陛下的意思我们都懂,但我们也深知老四心意,更加坚若磐石。这些年他为我们做的够多了。如今只有避开正面交锋,才能避免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那你们怎么办?高孝瑜已经……”

     

    “沈兰陵,”高孝琬不悦打断“在你眼中只有老四有本事是吧?同样的血脉,该学该有的,咱们一样不比老四少!”

     

    “是啊!”高延宗不满插嘴“你没见过我领军,那也是雷霆万钧,大齐栋梁啊。此次洛阳之战,虽获全胜,但在我看来,四哥有些妇人之仁,为何不乘胜逐北?倘若是我领军,周军必难逃覆灭,我要挥军直指长安一举擒灭贼首!

     

    “你就吧!”我觉得有些好笑“长恭不是妇人之仁,想要斩杀宇文宪和尉迟炯不难,他只是不想再添杀戮。此战虽胜,但我们也损失惨重,鲜血人命换来的胜利根本不值得庆祝。再说,你真当周军如此不堪一击?周齐本是一国,伤亡的始终是自己百姓,有意义吗?你啊,比你四哥差远了!

     

    “沈兰陵,别听老五胡诌。但老五所说也并非完全夸大,我等弟各有战功,就连老五封亦在老四之前。我想陛下不会因为老四迁怒,要了我们的命!

     

    高孝珩点点头,表示赞同“反之,只要你老四平安在外,追查不到陛下反而有所忌惮,不轻易对我妄动!

     

    高孝瑜……”他的死始终让我愧疚。

     

    “大哥……他知道太多陛下不想为人知的秘密!……之前也确有不当、僭越之处。陛下早就想除之而后快……大哥走安心,临终也说从此可以消除陛下的戒心,不再拖累家眷。所以沈兰陵你无需自责,带老四走吧!

     

    我看长恭,心中燃起希望,真的可以吗?长恭一点头,我顿时激动起来,终于可以挣脱束缚跟长恭自由自在了。

     

    但突然又想到“高孝琬你要当心,我觉得以高湛的心胸,你对他的威胁比高孝瑜更大。我怕他下一个就会对付你。

     

    “难得你心里还能想到老四以外的人!”高孝琬调侃,笑容却很苦涩知道我的存在一直让陛下如鲠在喉,以前还有大哥挡着,如今……我已决定回京上奏,自请解甲,卸去一切官职军务,自圈从此不再涉足朝野!

     

    来他们来之前已经商量好了,来他们心中的兄弟情不比长恭少!

     

    “倒是老四,沈兰陵你可得看好了。你他拐跑,陛下必定震怒,九垓八埏也要追杀你们这老四要是被,陛下可不会手软……”高孝琬几分真几分假地吓我。

     

    “我会带兰陵去……”长恭早有盘算。

     

    “别说,别说,”高孝珩打断道倘若连我们都不知,陛下更无从追查

     

    对,我点点头“只要我在,就不会让高湛伤长恭。”只要高湛怕死,我就有价值,最差的情况就是拿我去换长恭的平安。

     

    兄弟几人默默看着我,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最后高孝珩道:“大哥说没错,我们都没老四运!

     

    既然决定离开,三兄弟留下吃个团圆饭。

     

    院中支起桌我亲自下厨,长恭也跟进来:怎不将这些事交给下人?

     

    “他们都是你的亲兄弟,现在也是我的叔伯!从前我真没想到他们这么体恤你,所以无论如何应该亲自做顿饭感谢他们。

     

    长恭笑道:“好,我与兰陵一起!”

     

    “你会做饭?”我惊讶“你可是王哎,这十六年没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长恭不答反问:“兰陵觉得枣泥栗子酥滋味如何?

     

    太美味了,我直点头。

     

    “那还怀疑的厨艺?

     

    “你做的?我还以为是元梦……”震惊。

     

    长恭笑着点头:“不光酥饼,从山上到王府,兰陵的饮食皆由我亲自理,除非我不在府中!

     

    “你怎么会……”

     

    “兰陵不是说过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倘若一个人连喂饱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如何生存,谈出息?

     

    是我说的,这小子……

     

    从前便兰陵口味不同常人,每次用饭,我会留意哪道菜兰陵夹最多……后来我请教了南朝名厨,如今得到兰陵认可,工夫没白费

     

    怪不得每次他身边,饭菜总是特别可还以为地位使然,原来他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忍不住将他抱紧“你真的……太棒了……”

     

    “兰陵还要抱多久?我是无妨,他们都是急性子,还以为咱们小气吝啬故意拖延

     

    我被逗笑,大声道:“好,咱俩合作一桌菜。一个王一个神医,乖乖,这价值高了!长恭,帮我生火,这个我真搞不定!

     

    我将他的长发轻轻绾起,又找了块干净布给他围上,充作围裙。果然,做饭的男人最感性,至理名言啊。多少次憧憬自己的老公在厨房为我忙活,终于实现了

     

    长恭带着满足的笑容开动我也开始挑拣食材。

     

    其实各位王什么珍馐美味没尝过,但是离别之宴,又是我们亲自下厨,所以特别有意义,特别感慨!

     

    酒喝了不少,高延宗更是大朵颐,几乎把所有盘碟扫个精光。

     

    高孝珩命人送上一管洞箫,对着明月委婉吹奏起来,高孝琬则敲击空盘空碟,发出高低不等声音。

     

    高延宗拍拍滚圆的肚皮,一跃而起,挥舞开来,他不但是我见过的最优雅贵气的胖,想不到还是灵活柔软的胖子一招一式雄浑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同时还很……潇洒利落……漂亮!高家兄弟果真个个出类拔萃。我知道高延宗是故意向我展现实力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高孝琬一边敲击一边吟诵。

     

    “不好,不吉利!”我觉得太伤感,“咱们的情况与霸王别姬、乌江自刎没有一点雷同!我长恭只是出去暂避风头,过几年,高湛不再执着,我们会回来看你们的!所以……应该是: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好句!”高孝琬脱口赞道,高孝珩和高延宗也都停下来。

     

    “沈兰陵,你真很矛盾,说有才华吧,你不识字,又不懂我朝礼仪。说你愚笨吧,很显然你又不是,经常出口成章,都是绝世佳句,还有你的画技,虽然画上的字还是老四猜出来的……真是标新立异,却又栩栩如生,你究竟师从何人?

     

    我的师可多了“哪里,哪里!随便说说,千万不要外传,不能外传,会惹祸的!”不忘嘱咐。

     

    “放心,都是自家人!我们只是好奇,你就多说一点

     

    一句自家人,温暖我的心,他们终于认可我了我也不再吝啬,索性将王勃的原诗全部念出: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随后又奉一首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兄弟三人的目中闪烁有若无的泪光长恭则悄悄握紧我的手。

     

    良久,高孝珩开口:“老四,离别在即,匆忙间兄弟也没什么可送的唯有精锐护卫,给你抽调了二十骑,护你们一路平安!虽然你的功夫少有人及,但……就当兄弟一番心意,让我们安心些。个个都是高手,平可隐匿左右。

     

    长恭郑重抱拳:“多谢兄长。老五,从今后,多听二哥三哥吩咐,不可再浑闹莽撞。

     

    “知道了!”语中一丝哽咽。

     

    “好了,别伤了,沈兰陵不是说了?老四又不是不回来今夜咱们一定要尽兴,来,老五,舞起来,老四,咱们喝酒……”

     

    “好……”

     

    高孝珩换了一曲欢快的吹奏高孝琬起劲敲击,高延宗汗挥剑,我长恭一旁拍手助兴,不停给他们倒酒畅饮。

     

    月朗星稀的夜幕下,四寂,只有我们的院落欢声笑语。以高家兄弟的质素,我有种被古代F4围绕的荣幸。可惜生不逢时,若真在F4时代,他们该有多幸福、光耀的未来!

     

    过了三更,酩酊大醉的兄弟三人由仆人各自扶了回去。

     

    而我长恭一吩咐婢女小厮收拾院落,一回房收拾行装,从后门悄悄离开。白天太惹眼,高湛肯定安插了许多眼线。高家兄弟特意彻夜狂欢,一来送别,二来也是为了迷惑那些细作,他们都醉成那样,咱们怎么可能有什么举动呢?!

     

    我们就是要趁他们放松警惕之际,连夜逃离。

     

    轻车简,以长恭的本领,带我出城不费力,二十骑护卫掩藏在黑暗之中,我根本看不到

     

    望着这座曾共患难的城池,我竟有些不舍。

     

    长恭突然问:“兰陵……要不要宋文扬道别?

     

    我笑了:“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知道了,你吃醋!”

     

    长恭还不承认“兰陵说过他是同乡,经此一别,不知何日相见,……”

     

    “不必了!”我轻轻摇头“我已经嘱咐独孤永业关照他。我相信独孤永业的人品,也相信宋文扬的医术,不会有事的。现在我只想跟你一起追寻只属于咱俩的幸福。走吧!”

     

    马车开动,离洛阳渐行渐远……我挡不住困意,靠在长恭身上,熟睡过去。

     

    “咱们这是要去哪?”边走边停了三天,我忍不住问道。

     

    “我打算回封地,那里偏远,也是兰陵美酒的产地,我想你会喜欢的。”长恭答道。

     

    “但高湛也知道你的封地在北徐州兰陵郡,怕是早就派人在那等着咱们自投罗网了吧?

     

    的封地,即便有人作乱,也奈何不了。要不,咱们悄悄回去,不惊动人,做一对平凡夫妻。

     

    “平凡夫妻?还称孤道寡你太耀眼了,走到哪都不会平静。

     

    “那兰陵想去哪?想去南陈看看吗?那是不是离你的家乡很近?”长恭小心翼翼问道。

     

    摇头,道:“地理位置是挺近的,可差距的不仅仅是空间……长恭,我想到一个地方,我想回吕家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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