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哟……哎哟……哟……快松手……快松手……”段韶直讨饶。
我和长恭一同跨入府衙,众人见礼后便直达内堂。斛律光、段韶、独孤永业等一众大员皆在,他们放下杯中酒,迎上来。
“长恭,你去哪了?大伙都在找你,来,先自罚三杯,再好好说说你率领五百人大杀四方之威风!”斛律光满面红光,看来喝了不少。
“老夫一猜便知长恭去找沈医工了!”段韶颇为得意。
我瞅准机会,一把拽住段韶的山羊须不放,同样得意道:“您老真是厉害,这破釜沉舟计用得妙啊!”
“呵呵……”段韶装傻。
“可怎么不见您用在与敌对阵上,反倒用在我身上了?段太师是把我当假想敌了吗?什么兰陵王重伤卧榻不起?什么难逃一死?……您知不知道我差点心脏病爆发猝死啊?!我说了等战事结束,非要跟您好好算算这笔账!”我使劲一扯。
段韶向长恭求救:“长恭……救命……快让沈医工罢手,老夫命休矣……休矣……”
长恭轻揽我双臂:“兰陵勿错怪太师。段太师也是希望尽快结束战事,解救洛阳。”温柔感性的嗓音早将心融化,手一松,段韶急忙倒退两步,梳理髯须。
“难道你也知道这事,与他合伙骗我?”我嗔道,长恭摇头。
段韶生怕我再出手,急忙道:“沈医工莫动气,当日,老夫联同兰陵王、斛律将军与敌周旋数度,终因兵马悬殊不得推进,且远道而来,军容疲惫,不敌周军以逸待劳,伤亡颇重。沈医工也当明白岁不我与,一旦周军攻陷洛阳,再调头对付我等,恐怕亦要落得个覆没的下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激发神医惊世之才想出破敌之策。倘若……倘若我说斛律将军负伤,神医能有所动吗?”
“你……”
“哎?……”
我和斛律光同时抗议,这老狐狸转移视线,离间我跟斛律光!不过他说的是事实。如果受伤的是斛律光,我最多惋惜感慨,哪像长恭这般切肤之痛?
“谁说的?”斛律光反驳,“我与沈医工亦相识多年,此番若非沈医工所授美马计,如何能速斩可叱雄?!”
“可是先秦名将赵牧在雁门关抵抗匈奴所用之计?”独孤永业道出心中疑问。
“正是。”斛律光点头,“赵牧称得上一代良将帅才,长年镇守雁门关,一次因酷暑难耐,他无意见到匈奴良马在河中洗浴消暑,便放出自己军中的母马诱之,结果匈奴良驹尽归赵牧,匈奴兵将追赶上来,被赵牧预先埋伏的弓箭手全部射杀。其功效嘛……与美人计相差无几,难得沈医工竟能想到此法!”
“那还不是因你不及长恭一半姿容,沈医工知你那熊样还不如帐下母马能起诱敌之用。哈哈哈哈……”这么为老不尊的话竟然从一向严谨的段韶口中说出,我有些惊讶,忍不住笑喷,众人皆乐。
“老匹夫……”斛律光笑骂,“征战多年,吾从不屑左道取胜。只是此计的确奏效,大大缩减与可叱雄对阵的时辰,方能及时赶回与王汇兵。可叱雄蛮夷出身,如何懂得计策奥妙,还以为马儿失了常……”
虽然他们在变相夸我,但其中的万分凶险我还是记忆犹新:“你们怎么能把长恭当下等马驱策?五百人入万人阵,九死一生,这是要他的命啊!”
“段某亦知胜算不高,思虑另谋他法。是王坚持毋须斟酌,以免耽搁营救沈医工一刻,可见王对沈医工真乃痴心一片啊!”
顿时心中春暖花开,长恭眸中也是饱含深情,还有一丝……腼腆。
“长恭从来只在沈医工面前……与常恍若两人!经此大劫,你二人感情似更进一步,与往不同……”
老狐狸果然眼尖,我也不想掩饰,索性搂着长恭的胳膊,宣布:“我和兰陵王已情定三世,互许终身!”
随后赶来的高延宗直摇头。
“当真?”众人惊讶,随即纷纷道贺:“恭贺王……”“恭贺神医……”
“兰陵王与神医真乃天作之合……”
只有段韶和斛律光面露忧色。
良久,斛律光才道:“陛下一心赐婚王与郑氏……”
“非但如此,陛下对神医……”段韶犹豫。
长恭面色阴沉下来。
“只要他成全我们,我自会留在大齐效力。否则……玉石俱焚,一拍两散!”我想过了,只有这样,才有谈判的资本。
众人又是一惊,我急忙笑道:“不必担忧,好歹洛阳一战大获全胜。凭此战功,我想陛下不会留难。来来来,继续欢饮不要停。段太师,从今往后,长恭就是我夫君,不许你再算计他哦!”
长恭听见我的称呼,嘴角高高扬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岂敢,岂敢!当年献武帝驾前老夫就说过要与兰陵王结为忘年交,他的高人师父再加上你这位神医,老夫难以匹敌啊……呵呵……呵呵……”段韶朗笑。
“你也别妄自菲薄,汉人就是酸腐,口是心非!”斛律光道,“单凭一万精骑,诱敌三万至邙山,一举推落滚石,发动预先设好的机关,再群起攻之,周军大溃,投坠溪谷死伤无数……你也算老而不死!一想他们弃帐不顾,慌不择途,只为保命,甚是痛快!从邙山到大和谷三十里间,遍地丢散之军械器物,咱们不但打赢了这场仗,还捡获颇丰。”颇丰?也不看看死了多少人换来的?!不过看得出,他虽与段韶经常口头争强,关键时刻还是肝胆相照!
“神医,卑职敬您一杯!神医妙计,令卑职开眼!”孤独永业向我举杯。
我刚想拒绝,长恭已替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沈医工不擅饮酒,以后都由孤代劳。”我们相视一笑,想起每每醉酒的糗样,默契尽在不言中。
我问独孤永业:“严瑞呢?”
“此番木兰营勇冠三军,颇多负伤,正在休养。有宋医令在,不日便可痊愈。”
我点头,但还是放心不下,都是姑娘家,经得住这么残酷的厮杀?望着满屋的推杯换盏,笑语欢颂,顿觉无趣。
“我想去看看伤兵。”
长恭放下杯盏就要与我同去。可此时段韶领头,一众将领将他包围,问长问短,切磋战术。
“我随沈医工前去吧!”斛律光适时道,长恭无奈点头。
走在街上,我笑问:“怎么,还怕我在城中被劫持不成?哎……当心!”
斛律光一伸手扶稳一扛米之人,那人竟认得我们,不断道谢:“谢过神医,谢过将军!”
斛律光摆摆手,他才离去。我问斛律光:“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斛律光不复醉意,几分郑重道:“我是想谢你……关于木兰营的事!”
想必斛律光已知其中原委,我就不绕弯子了:“应该谢谢你收留她们……换了其他将领,我不敢想象身份拆穿会有什么下场?!都是苦命人,这个世道……太不容易了!”
“身逢乱世,谁都免不了上阵杀敌,性命伤亡!”斛律光感叹道,“不过现下的木兰营士气大增,不复以往畏缩,羞于露面,赧颜苟活。勇猛果敢、军功显赫者,皆被冠以‘花木兰’!连长恭所率之虎贲军,亦不敢小觑,还是多亏了你!”
“我?要不是她们,我早死了!人被逼至穷境,再不奋起,只有死路一条。自己的命运只有自己争取才有希望。我想她们已经明白这个道理!谁说女子不如男?……但她们如此高调,身份会不会败露?”
“‘木兰’在鲜卑语中意为富裕,并无男女之分。再者……你当真以为此事只有我一人知晓?战乱连年,哪有那么多壮丁可征?只要能拉上阵的,不少将领乃至朝廷大员都视同未见,装作不知罢了!不过他们怕战绩有亏陛下怪罪,都往我这推。我则可怜那些军户,为国征战一生,到头来无子送终,连应有的军粮都分不到,才将她们收编一处……”
严瑞见我和斛律光同时到来,跌跌撞撞下床见礼,斛律光刚要伸手去扶,一想又缩回去,还是我来吧。
“都到这份上了,就不用多礼了,这仗你们功不可没,等着嘉奖受封吧!”我道。
“多谢神医、大将军大恩,为我等……”
“行了,行了,都知道了!”我急忙打断她的话,以防隔墙有耳,“安心养伤!我与斛律将军商量过了,待战事稍微平息些,就找机会让你们解甲,回家团圆。”
“多谢……”严瑞红了眼眶。我急忙为她抹去,又唤人来照看她的伤势。我与斛律光继续巡视伤兵,直到天黑。
府衙的人说长恭已回月影宫。
推开房门,呆立当场。只见一白衣美人倚窗斜坐,宽幅宽袖,襟口微散,隐约露出白皙却精壮的胸膛。长发披散,落于窗棂,只有一束随意飘散在胸前。明眸皓齿,容光艳潋。
美人一手执壶,一手握杯,自斟自饮,无比随兴。我从没见过如此慵懒柔媚入骨的长恭,绝美的脸庞竟闪过几丝玩世不恭的邪魅,美得如梦如幻,让人有种心跳骤失的感觉。
“兰陵?”长恭见我傻站良久,满脸花痴状,顿时了然轻笑,低低唤了一声,就像百年佳酿般醇厚诱人,更让我如醉如痴,不能自拔。
双腿不由自主来到跟前,长恭缓缓向我伸出修长的手掌,我如梦游般将手交由他握住,这才发现他的手好大好温暖,同时……好漂亮啊!这么完美的人居然要娶我,成为我沈兰陵的老公!……我这是交了什么狗……桃花运啊?苍天啊,大地啊……哈哈哈哈……我一头扎进他怀中!
“兰陵?”长恭微愣,双臂保持微张的姿态,有些惊讶地望着怀里像小狗般乱蹭的我。
良久,我抬头红着脸问:“长恭,你等了我这么久,如今咱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你觉不觉得……是不是应该有个质的飞跃?”
长恭含笑问:“什么质的飞跃?兰陵总是新奇不断,让我惊叹!”
“就是,就是……”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将脸贴在他身上,用蚊子哼的音量道:“咱们先洞房吧?”
“噗……”刚入口的酒喷出,长恭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被呛到,还好仗着功力深厚,很快平复。
“怎么,不愿意?”有些失望。我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但太幸福反而让我觉得不真实,害怕突然消失,或者这一切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还没睡醒!
“我以为兰陵会像寻常女子一般先要三书六礼娶过门再……”
“当然要了,这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不管贫穷富贵,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礼隆重而浪漫,得到夫家的重视和爱护。我要光明正大地嫁给你,和你并肩站在阳光下接受众人的祝福!”
“理当如此,我亦打算为兰陵修建青庐。不知兰陵为何会提出……”
“我只是想调整下顺序而已。”我小声咕哝道,“对了,什么是青庐?”
“我朝承袭鲜卑,游牧民族在草原嫁娶之时,会用青布搭建帐篷,供拜堂之用,寓意吉祥美满。”
“哦,那半天就可以搭好了吧?!”
长恭望着我笑着摇摇头:“那是从前,魏帝入关建朝后,虽将青庐习俗延续,但还有哪个王公贵胄愿在简陋的帐篷中娶亲?如今的青庐是四面通透的屋舍,行礼时挂上青幔,之后招待宾客。青庐的规模与主人的身份有关……以你我的身份,青庐至少得有半年建成。”
“半年?!”我像泄气的皮球苦了脸,半年太久,中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若我亲自为兰陵修建,最快三个月便可,如果兰陵还是着急的话……”
“不急,不急,一切按你说的办!长恭,我在这无亲无故,以后只能依靠你。我知道生存不易,尤其经历这次大战,更怕失去你,所以……所以……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我忍不住又红了脸。
“这样……好吗?我只怕轻慢了兰陵!”长恭如是说道,但望着我的目光深沉起来,手指轻抚我的面庞。
“不轻慢、不轻慢,只要你同意、我同意,还有谁反对?”我顺势搂住长恭,又香了一口。
“我反对!”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弱弱的反对声。我顿时脸色遽变,大喊:“为什么?”
“风大,易着凉!”不怕死的声音又响起。
“啊……”我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冲出去,“高延宗,你个死变态,就看不得我跟你四哥在一起是不是?别跑,给我站住……”
满脸错愕……以及浓浓的失望,长恭缓缓苦笑。
追了一阵子,我跑不动了,弯腰喘息,高延宗跑到我面前:“我就搞不懂,之前你明明指天咒地说不想嫁四哥,如今突然又要以身相许。我真怕明日你又反悔了,我四哥岂不又被你害惨?”
“我……我害他……你……胡说!”我气喘吁吁道,“之前我是糊涂过,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他,以后……更不会了!你是不是担心过头了?”
“沈兰陵,你的出现、所为总是出人意表,你究竟从何而来?……当真不会再丢下四哥绝尘而去?自我记事以来,就没见四哥笑过……也没见他怒过!无悲无喜,就像千年寒冰,冷漠无情。即便兄弟一起嬉戏,四哥也是一副人在心不在的模样,平日不是练功,就是抱着兵书不放,其他一概不理。哥哥们说他在想你,可这么多年,你知道吗?当年你的离开,给他造成多大伤害!为何让他苦等十六载?如今你一会儿要他,一会儿不要的。你对四哥是真心吗?”
“我……”心中窒闷,竟不知如何承诺,才能打消高延宗的疑问。他的语气包含愤怒,为兄长不值!
“够了,五弟,不要为难兰陵!”长恭赶来,扶着我轻拍顺气。
望着长恭紧张的模样,这份柔情究竟被我辜负多少?我轻轻将他环住,郑重对高延宗说:“不管你信不信,过去的事我无力改变,重要的是我回来了,从今往后,都不会再离开他!”
长恭美眸闪烁着喜悦,高延宗似乎也有所触动,依然不太相信地冷哼一声。我轻叹:“还是先建青庐……按顺序来吧。你不想委屈我,我也不想太快让你们不安。”
长恭一愣,有些嗔怒地瞥了一眼高延宗。高延宗急忙道:“四哥娶亲乃大事,须隆而重之。四哥有何用到弟弟之处,尽管吩咐!”
“你能做什么?”我好笑,“别添乱就行!长恭,既然出来了,就陪我逛逛吧。听说这几天城里都很热闹!”
“嗯。”长恭自然不会有意见。
不能洞房,牵个手总可以吧。现在我可以名正言顺地与他十指相扣。
从前我一直都幻想有一天能和男朋友手拉手,散步逛街,吃饭看电影。虽然时代不同,但能有长恭相伴,幸福感一样满满。
街市很热闹,百姓聚集,打了胜仗的缘故,全部延迟歇业以示庆贺。
我牵着长恭好奇地摸摸这个,再看看那个,就像十六年前,我带着年幼的肃肃经过集市,因为手头拮据,最后只捡了一个被人丢弃的面具给他当玩具。如今不同了,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我,但我们之间浓厚的情意从未磨灭过!
他随手又拿起一个假面,我笑道:“还喜欢这个?看你上阵都戴着面具。”
“其实我的相貌并不受世人推崇……不够威武……除了兰陵,我亦不喜被他人直视,沙场之上,更不想沦为敌军骂阵的藉口,故而……”
“谁说你的相貌不好?”我明白四郎的处境,“要是在我家乡,你就是明星,天王巨星,就是天上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我想亲近都亲近不了。你看看这些姑娘们,哪个不是暗送秋波,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周围的确有不少姑娘家看长恭看痴了,虽以扇掩面,但眼中都是挡不住的爱慕。我真后悔就这么让他出门了。
“那我宁愿遭人唾弃,反而能得兰陵亲近!”长恭由衷道,并未太多留意四周的目光。
“唾弃?谁敢唾弃你?是不是瞎了眼?!说你不好的,其实都是源于嫉妒。你内外都美,他们不懂欣赏自然不配看你。来,喜欢这个面具,咱们就买下!老板,多少钱?等等……”我被一根白玉簪吸引,不禁伸手取下,轻轻插在长恭的发髻上,左看右看,果然相得益彰。
“公子真俊,夫人好眼光,这可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簪,二十铢钱!”
上等的羊脂白玉就值二十铢?小本经营也不容易,我只道:“太贵了,买不起。我只有五铢钱!”
“就五铢?再怎么样也得十五铢啊!”
“八铢!”我提了一点。
“不行,十铢!”
“成交!”我立马拍板。
“你……这位夫人,真会过日子!”老板直咂嘴。
“兰陵何必如此,这点小钱孤……我有的!”长恭道。
“那也是你用命拼回来的,有血有汗,所以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费。”
“从来只有兰陵拿我当宝!”长恭笑叹,伸手去拿钱袋,突然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不是……没带吧?”我猜测。
长恭微微点头:“出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
不是吧,老板脸色一变:“瞧你们人模人样,没钱,还说什么价,走开,走开,把东西还我。”他抢回假面,又伸手要去摘长恭头上的簪子,被我推开:“有话好说,大不了我给你写欠条,明日你去我们家中取钱。”
“这些个小物什还要小老儿跑一趟?不值,不值,不做你们生意,把东西还来!”
“你……”
“放肆!”高延宗及时赶到,将钱丢给老板,我则夺回长恭看中的面具。
“你可知他们是何人,竟敢如此冒犯?”高延宗怒气冲冲,又对我说:“沈兰陵,四哥每回与你一起,总要受你连累,你还敢说真心待他?”
有那么严重吗?!这么闹腾,不少百姓将我们认出来了:“这不是神医和兰陵王吗?”
“真是神医……”
“我见过兰陵王,就是他……”
“若非他们,洛阳就没了……”
“神医和兰陵王真是天作之合!”
老板惶恐至极,扑通跪倒:“小人不识,还请王和神医恕罪。神医看中小人的物什是小人的荣幸,小人愿意奉上,请二位笑纳。”说着将高延宗的钱双手递还,搞得我们跟恶霸一样,我推辞:“你收下吧,公平交易,钱货两讫!”
岂知那老板死都不肯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长恭抱起我,一跃而出,直到远处,我才放下心来。
“洛阳的百姓可真热情!”我感叹。
不远处有篝火,阵阵欢歌笑语伴着简单的乐器声。
一队不知谁人帐下的士兵伴着军乐,挥舞大刀为百姓表演。他们将沙场作战的姿态演化为战舞,整齐有序,刚劲有力,很是悦目,一旁不时传来喝彩。
我随手拿起一旁的刀鞘,跟在后面比划开来。可惜肢体僵硬,跟不上节奏,笨拙地就像在做广播体操,逗得长恭开怀不已……
我冲着他大喊:“兰陵王入阵!兰陵王入阵!”我一个人出糗怎么行,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长恭一愣,所有人的目光转向他,不少士兵也认出来,齐声高喊:“兰陵王入阵,兰陵王入阵……”
长恭拿我没办法,将刚买的面具覆上,手一挥,一柄军刀到手,飞身跃进来,与众人一起挥舞开。
举手投足行云流水,跳跃翻转威武刚劲,带动士兵士气高昂,呼喊震天,顿时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庄严感,我从未见过男子跳舞如此……动人心魄,呆立一旁,早忘了自己也是一名“士兵”!
锣鼓一停,四周爆出雷鸣般的喝彩和掌声:“兰陵王,兰陵王,兰陵王……”久久不息。我发自肺腑对长恭赞道:“你真的太棒了!”
军民齐邀我们留下一同欢乐,拿出最好的酒菜果品招待。夜深才返回月影宫,我摸着滚圆的皮肚,打了个饱嗝:“长恭,跟你在一起真的好开心!明天咱们接着出去逛好不好?”
“好,只要兰陵高兴就好!”长恭对我是有求必应。
“老四,你们真是乐而忘返啊!”我一惊,下意识紧偎长恭。
两片乌云盖了过来,高孝珩和高孝琬出现。怎么高家兄弟都有听壁脚的习惯?!
“何时到的?”长恭波澜不兴淡淡问道。
“傍晚时分,本有要事与你商议,想不到你还有夜半闲逛的兴致。”高孝琬望向我。
我小声道:“我和长恭久别重逢,刚刚又打了个大胜仗,出去玩会儿,有什么不可以的?!”
“三日后,陛下亲临洛阳犒赏三军!”高孝琬突然道。
高湛要来?我心一沉。
“……迎回神医!”高孝珩补充道。
“不去!”我紧紧揽着长恭,“高湛……他就是个疯子,我不回去!”
长恭柔声道:“兰陵莫怕,你我即将大婚,孤的王妃自然待在王府,不用进宫伴驾!”
“老四!”高孝珩和高孝琬同时惊呼,“你跟她……”
长恭点头,嘴角露出笑意:“终身已定,此志不渝!”
“大哥……离世,神医失踪,你怎能挑这个时候娶她?只怕陛下更……”高孝琬沉重道。
高孝珩对我说:“之前让你嫁老四,你不肯,如今陛下赐婚郑氏,你又要嫁老四,不是公然抗旨吗?你明知陛下想你入宫……”
“我已明确告诉他不可能!如果想我继续留在大齐,只能成全我们,善待长恭!”
“唉……”高孝琬和高孝珩同时长叹,蹙眉沉思,事情棘手了!长恭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坦然。
我又开始幻想是不是应该先和长恭把生米煮成熟饭,断了高湛的念头?但高澄这帮兄弟好像都有夺人妻的毛病,不介意的!
我垂头丧气地回房,暗自琢磨怎样渡过这个最大的难关,和长恭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