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人间
  • 中卷
    第78章


    ……醒了?来,先喝口水!我请刘大娘做了汤饼,一会儿就好。瞧你……这要还在我们那,早该打点滴了!”受伤的胳膊不自然地垂落,单手将我托起,靠在床框上。

     

    十六年的沧桑,宋文扬不可避免也老了两鬓染霜,杂乱的长发用一根粗麻绳随意松垮扎于身后。跟当年一样,半边过长的头发遮住黥面的印记。灰色的粗衣不知洗了多少回,磨损发白,只是眉宇安稳,神态从容和睦,来他已接受现实,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水杯见底,好半天,我才开口:“文扬,你……”

     

    “这条胳膊是彻底废了,但命还在!”宋文扬知道我想问什么,直接道:“当年受伤滚下山崖,被树木挂住,最后掉落草丛,被上山的猎户所救,侥幸捡回一条命!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才能下地!我去找过你们……一度希望你们只是被抓回去关了起来。我在崖边徘徊了半年,前后不少人马搜寻。特别是那个一直对你寸步不离的漂亮孩子,不眠不休到处喊你的名字,嗓子都哑了……我也才死了心……你是没看到那孩子多伤心……见不到你就是不肯离开,最后被一位将军点晕了才带回去的。”

     

    想起年幼的肃肃,我心又疼起来。

     

    宋文扬换了一杯热茶递我。我有一肚子的疑问,他却示意我好好休息,先听他把话说完。

     

    “你们都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无可恋,我也曾想了结自己,一了百了。刚巧猎户的妻子临盆,可能是生活条件太艰苦,长期营养不良导致难产!生命垂危的样子让我想起安妮,如果我能及早出手,也许她就不会……医生的本能让我暂时抛开一切,救了她!结果从那以后,全村都把我当救命恩人,敬重有加。不管遇到什么疑难杂症,甚至家畜异样、生活犯难……都会找我。这的百姓真的很可怜,衣食不周,贫困交加,最可悲的是愚昧无知!但同时他们又非常朴非常善良,令我动。我既有一身医术,老天又如此安排,怎能再钻牛角尖颓废下去?不如尽一己之力好好照顾他们,改善他们的生活,就当报答救之恩于是我便住了下来。

     

    “……好在内外科都学过渐渐,附近村落知道我在义诊,纷纷来,我每天忙忙碌碌,无暇他想……再后来,魏国灭亡,被周、齐替代,东西大致仍以黄河为界,战乱不断,加上黄河疏导不利,年年泛滥,百姓死伤无数,日子更是苦不堪言。我便沿着黄河南行,一路为百姓治。今打算返回的,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你!……先前便有传闻,说是齐国女神医历劫归来,姓沈,跟家渊源深厚……除了你,我想不到旁人。兰陵真的还跟十六年前一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杜老……还好吗?还有……你为什么会在这……这么狼狈?”

     

    眼眶不禁又发红,我摇摇头:“十六年前,杜老死了,我回去了!然后……”我尽量简洁扼要将事情交清楚。

     

    宋文扬唏嘘感慨“原来宇宙奥秘之大,真的可以让时空并行。即便一千五百年后所谓科技高速发展也不过皮毛而已!……不过兰陵,有点我不太明白,既然兰陵王就是当年的肃肃,既然他已班师回京,为什么不直接投奔他,反而舍近求远去洛阳等他?

     

    “那是因为……”心虚莫名跑出来。可能出于女性的腼腆和在故人面前的自尊……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那什么……从四郎说要娶我开始,然后又是冯京娘、郑娘的纠葛,我都没提,太混乱了,不知怎么开口。

     

    “那是因为天子脚下,我不想兰陵王因我与高湛正面对抗。

     

    “那洛阳不还是齐地?”

     

    “……总之……现在城太乱太危险,不能回去!”我不想再看到高湛,也不知怎么面对四郎,更怕连累他像高孝瑜一样下场……不可以,不可以

     

    我忍不住问:“文扬,经过这么多年,你对这个时期的历史……有概念吗?”

     

    “你我都是学西医的,最多从医发展史上了解过一些古代医学,至于历史就……不过兰陵王这个名字……听大学室友提过……少见的美男,与潘安、宋玉齐名!”宋文扬笑了,好像我捡到宝一样。

     

    我也笑了,因为以四郎的资质,绝对有这个可能

     

    “我只知道南北朝的混乱将杨坚建立隋朝终结而此人现在应该是周国大将!

     

    “这么说,全国很快就要统一了?

     

    我摇头:具体不知道他在哪年、多少岁登位而且黎明的黑暗最残酷,恐怕又得经过一番腥风血雨、尸骸遍才能大定。

     

    “那兰陵王……”宋文扬迟疑,见我脸色一黯,便不再追问。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如果历史不可悖,那一代名将的下场会怎样?

     

    “宋医公在吗?”

     

    宋文扬起身应门不一会儿进来对我说:“村北李老儿家的孙子咳嗽、呕吐不止,我去看看。你先歇着,晚再聊!

     

    所谓汤饼就是面条、汤面。再不喜吃面食,现在也不是挑嘴的时候。

     

    素巾裹的刘大娘看我像饿死鬼一狼吞虎咽,只差没把面碗也吞了,忍不住咂嘴。

     

    最后一口汤汁倒进肚子,我心满意足地收拾好碗筷,递刘大娘:“谢谢,嗝……不好意思……嗝……失礼了,失礼了,嗝……”我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刘大娘爽朗笑“不碍事,不碍事。娘子是宋医公的夫人吗?”

     

    “不是,不是我急忙摆手我们是同……窗!”见刘大娘疑惑,又改口:“其实他是……我师兄。我们一同拜师学艺,所以……以后我也可以帮忙为大看病。

     

    “那真是太好了!娘子莫要诓俺啊!宋医公真是心肠,每年都会来此义诊,分。就是这么多年见他都是孤身一人,也未提家中夫人……今日见宋医公娘子来,惊喜之色从未有过,才以为娘子是他夫人……”

     

    要是从前在医院,听到这番甜蜜的误会,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窃喜时移事易,这么大的变故,让我对人对事的感觉都大变样。如今听到这番话,只觉得……别扭!

     

    “误会,误会!我干笑其实我师兄有人,只是多年前……去世了,我师兄很是灰心,不再提及婚娶之事

     

    “原来是这样!”刘大娘难掩失望,感叹:“可惜!……既然娘子不是宋医公的夫人,那也不妨告诉您,俺们这好几家娘子都对宋医公有意,一夫……做妾也行。每巴巴盼着宋医公来,盼了几年,还以为宋医公不解风情或是惧内,原来心里早就有人了!可惜啊,家娘子令宋医公挂怀许久?也是福气啊!

     

    “是吗?!”我诧异。从前的宋文扬斯文俊逸,确有几分潇洒。如今又老又穷,身上有残疾,刺青,发电功力居然更甚从前?难道磨砺后的沉稳沧桑,真能让男人更富魅力?是我看惯了高家美男,眼光变了?

     

    刘大娘直点头:“可不是吗?原本宋医公今日要返家的,不少娘子哭红眼。结果宋医公折返,要雀跃,一看娘子以为……更是伤心!对了娘子贵姓?

     

    “我姓沈,叫我沈医生就行!别伤心,别伤心,我定劝师兄多留几日,各位娘子有空的话,一起过来吃个饭吧?不过我身上没钱……”

     

    “宋医公从未收过诊金,这食宿当然是的事”刘大娘急忙道“沈医生别嫌陋就成。还望沈医生多劝劝宋医公,既已不在了,不能总想着,找个知冷知暖的贴心人,日子才满。

     

    一定一定……”我连忙称是,将热情的刘大娘送出门。

     

    我是要跟宋文扬好好聊聊,但绝不是这种八卦。在这个时代,我们都不属于寻常百姓。经过十六年的历练,宋文扬肯定比我更懂得如何处理感情问题。何况这是私事,外人不便多嘴,我可不干这说媒拉的事。

     

    我要问宋文扬的是:“有没有沈洁的消息?”

     

    宋文扬摇头。

     

    “那你有没有听说周国也有一位神医,好像也姓沈?”

     

    宋文扬想了想:“周国神医的传闻的确是从十六前还是西魏的时候就开始了。而齐国则认为……或就是当年那位与你有些交情的韦将军故意散播出来的,目的是打击齐国士气,故弄玄虚。而且这么多年,周国神医一直行藏神秘,连周国来的百姓都不知其详,说不出个所以然,更遑论相貌和年纪所以……我也觉得不像真的!”

     

    再次失望“怎么沈洁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也不必太担心!”宋文扬安慰“上天如此安排,非我们能左右。只盼沈洁有自己的造化,他日见面,一切安好,是最大的福气。

     

    我点点头。

     

    宋文扬又说:“如今只剩咱俩在这乱世,一定要相互扶持照应。兰陵,你还打算去洛阳?或者跟我回山,再找回去的契机……”

     

    “去洛阳!”我毫不犹豫道,因为……怕四郎找不到我!不过……“文扬,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其实不我俩,柳萱也在……”

     

    宋文扬脸色一沉,我就知道会触及他的心伤,但思量再三还是实话实说。我把柳萱的遭遇以及推荐她做太子乳母的事一一告之。

     

    宋文扬沉默良久,最后只有一句:“希望她好自为之,此生不必再见!”

     

    窗外响起戌时的更鼓,宋文扬起身回屋,各自安睡。

     

    多日积累的心力交瘁,绝不是一碗汤饼能安抚的。不到半夜,我便开始发病,忽冷忽热,噩梦不断……

     

    擦擦额上的冷汗,考虑身处的陌生环境,我默默取出房内所有打着补丁的服,压在身上,硬忍着,到后半夜,才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听见焦急、关切呼唤:“兰陵,兰陵……你怎么样?”就像上次生病一样。

     

    我缓缓睁开眼睛……却宋文扬……浓浓的失望和委屈顿时袭上心头。

     

    很难受

     

    “没事!”我一摇头,头晕目眩,同时发现声音又哑了。

     

    “先把这碗姜茶喝了!”宋文扬托高我的头,灌下一碗热水,很是辛辣。宋文扬将空碗交给刘大娘,道:“没事,我来照顾沈医生!”

     

    刘大娘问:“沈医生说……是您师妹?”

     

    宋文扬一愣,随即释然“算是吧

     

    “那就多住两,等沈医生病好了再走

     

    宋文扬点头谢,刘大娘放心

     

    “不好意思,耽误你行程计划了!

     

    “这是什么话?我说过现在只我们两个,自然要相互照应!就算你没病,我也打算送到洛阳!一个女终归不方便

     

    “……谢谢!”挺感动的。

     

    “兰陵,四郎是谁?”宋文扬突然问道,我一愣。

     

    宋文扬有些责怪:明明不舒服,为什么不及时我?早上见你久不应门,撞开才发现你高烧昏迷,嘴里不停着四郎……”

     

    又想起之前生病四郎陪在身边的温暖,鼻子又发酸,生病的人免疫力低下,容易感性。

     

    “是……兰陵心仪的男子吗?”

     

    “不是,”我急忙澄清“就是兰陵王,只不过现在长大了,总不能再叫小名。咱们借住在刘大娘家中,大半夜的我不想影响别人休息,所以没你。我也是医生,以为出身汗睡一觉就没事了,结果……”

     

    宋文扬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让我没来由又是一阵心虚,转开脸躺下。宋文扬帮我角,又嘱咐好好休息,便带门出去。

     

    虽然这里的条件没法跟兰陵王府比,但好歹有个专业医生,又经过十六年的中医研习,中西合璧的医术炉火青,依旧是十天后,我开始好转。

     

    接着,我便与宋文杨一起为百姓病。多年的信誉口碑,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信任他。实在遇到难以开口的妇科问题,才来找我。

     

    借着我是新来的客人缘故,刘大娘经常热情地邀请乡邻留下一起吃饭,食材不多,不少还是各家自带的,但众人都喜欢这种相聚方式,话话家常。其中不乏一些年轻的小姑娘果然,个个含情脉脉望着宋文扬,情意绵绵,秋波切切,赤裸裸的倾慕连我都感觉到了,而宋文扬却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急得刘大娘直向我使眼色……我报之一笑,机会已经提供了,其他的无能为力!于是借由身体不适,提前回房休息。

     

    算算时间,若四郎有心,早该追来了,是我们错过了?还是……

     

    翌日传来一阵嘈杂。二丫慌里慌张跑来,对着我一通比划嚷嚷,方言太重,我只能求助宋文扬。

     

    宋文扬刚要开口,有人拿了张画像进来给他。

     

    看后更是面色凝重,宋文扬对我说:“有官兵打听你,说是兰陵王麾下!”

     

    顿时,惊喜若狂……

     

    “等等,我看事情没么简单!宋文扬思索道。

     

    我不解,脑中全是与四郎重逢的喜悦,一时没反应过来。

     

    “堂堂齐一品神医,如果朝廷要寻你,应该光明正大,外面的人并未指名道姓,刘大哥说他们口音不像本地官兵,面孔又生!倘若是兰陵王……会用这种方式吗?”

     

    我狐疑地接过画像“既然没有指名道姓,他们怎么会以为是来找我的?

     

    宋文扬指着画像,压低声音“你觉得不像,可在看惯了写意画的古人眼中,这就是你!尤其颈上这颗痣,一模一样!”我下意识遮住脖子。

     

    宋文扬转对报信的村民交几句,应付外面的人。

     

    宋文扬对我说:“我请他们先否认,说没见过你!先进去避避,看看情况再说。

     

    我点头,心烦意乱回屋呆坐。

     

    晚上,宋文扬匆忙入内“那些官兵不肯轻易离去,非要挨家挨户地搜。刘大哥以女眷病推托,拿出家最好的酒菜招待,也只能搪塞一晚,看样子明天还是要来的。多灌了几杯后,刘大哥还打听到他们确中而但非兰陵王帐下,是什么和大人的部下!

     

    和士开!我一惊,他是为高湛找我,还是为他自己?对我,他应该恨之入骨。不管是谁,一旦落入其手,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四郎!

     

    “兰陵,咱们连夜离开此地!否则不但你有麻烦,恐怕这的百姓会受到牵连!”宋文扬也意识到危机。

     

    点头。宋文扬递过一个包袱:“村民们凑了几铢钱,还有食物,省着点,应该够咱们到洛阳!”

     

    “你真打算……”

     

    “行了,别说了。抓紧时间!”宋文扬催促。出门前,还是衷说了谢谢。

     

    知道我身体不太好,但条件实在有限,提供不了马车看在宋文扬的面上,几家商量着贡献出一头瘦驴,套上一辆极简的独轮木板车,无遮无挡。

     

    自己坐车,人走路,我心不安想让宋文扬也坐上来,但看这头瘦驴恐难负荷。我下车一同步行,自认身体也难负担长途跋涉,还浪费一头驴。算了,先这样!我索性躺,在颠簸中闭目养神。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文扬,估计有一天,咱们就能欣赏到举世闻名的洛阳牡丹了。你就稍微高兴一点,别总是愁眉不展的。

     

    宋文扬苦笑:“兰陵,你没种过花吧?牡丹的花期早就过了!还有你觉得……”

     

    “可怜可怜,给点吃的吧……”宋文扬的话还未说完,又遇上一拨乞丐,或者说是逃荒的难民。

     

    我们走了天,一路上拖家带口避战乱、逃黄灾的饥民不断,让我不得不怀疑现在的洛阳根本没有诗中描绘那么繁华。

     

    宋文扬来不及阻止,我已将仅剩的干粮连同包袱一起送了出去。直到难民散去,才对上宋文扬无奈的眼神“现在什么都没了,如果明天到不了洛阳,咱们就得杀驴了!”

     

    一路忠心耿耿的瘦驴哆嗦了下。我笑道:“这么好的朋友,你吃得下去吗?”

     

    宋文扬没有回应。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劝道“我总觉得咱们被折腾成这样,老天爷不会是为了最后要饿死咱们!所以这粮,不会绝的!”

     

    “但愿如此!”

     

    突然,巨大的嘈杂伴着惊叫从远处传,一大群百姓像受到野兽追捕的小动物般发疯奔过来,从我们身边呼啸过,瘦驴受到惊吓躁动不已,幸好宋文扬牢牢抓住缰绳。

     

    “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大声问,但无人搭理,一个个只顾着逃命。我们逆向困在人潮中,动弹不得。

     

    待众人渐,又传来兵刃相交的打斗声……还有马蹄声!

     

    我急忙车,也要尽快避。

     

    一路都算听话的毛驴,偏偏这个时候犯起了脾气,任我们如何拉扯,都不肯移动半步。犟驴,犟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称呼了!眼见厮杀越来越近,我们额上都渗出汗,毛驴也是条生命,是村民为数不多的财富,本着医者仁心,想带它一起走,可它却这般不听话,没办法了!就在我们打算弃驴时,一道人影被打飞摔落脚边。

     

    匆匆一瞥,似曾相识。那人身穿铠甲,忍痛站起,一抬脸,与我四目相对。

     

    “沈医生!”

    “乔木楠!”

    我们不约而同呼道,都没想到对方会在此出现

     

    安坪村一别,他不是应该韦孝宽一起……

     

    但周军尚黑,据我所见,周国无论士兵将军,从头到脚都是黑色。铠甲虽无明显区别,但乔木楠领襟是红色,这是齐军的标。四郎说过,高洋忌黑,认为不吉利,所以齐军尚红。为此高洋还丧心病狂地杀害他七弟,就是因为“七”与“漆”谐音,犯了他的忌讳。

     

    眼下没时间多问,乔木楠也匆忙道:“沈医生莫怕,一股流寇而已,吾等必能将其击退。”

     

    看他瘦弱的小身板,还不如宋文扬健壮,真是捏把汗。不过乔木楠到底是庄稼人出身,不知搔了犟驴什么部位,驴终于肯挪步,与我们躲至一旁观战。

     

    对方约三四十人,但人高马大,身形魁梧,相反齐军,皆是乔木楠这类的清瘦身形,都是北方男儿,为何差距这么大?所幸敌寡我众,三四对一,终于在日暮时分击这股贼匪,但己也有伤亡,来不及清理战场,就地休养生息。

     

    宋文扬上前做些急救护理工作。

     

    乔木楠喘着粗气,我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问道:“你不是留在安坪村,怎么跑来这当兵?难道韦孝宽……周国不能容你们?

     

    “非也!乔木楠否认,安坪村一役,沈医生重创宇文护,宇文护恼怒,要杀光们泄愤,多亏韦大人一力担!刚好兰陵王又举兵压境,几番交战,大挫周军锐气宇文护连夜赶回长安休养,不敢妄动。后来听闻河南郡被重治,安德王斩了万俟展,俺们乡亲得朝廷抚恤返乡迁址,避开大河,安心耕种。那日一起逃难的乡亲,有的留在周国韦大人辖内,担心家中亲人,返回齐国,后又在洛阳当了一名守城小兵可减免家中赋税!

     

    我点头刚好我也要去洛阳,跟你们一起返回

     

    说话间,走来一人,乔木楠抱拳“严将军这就是跟您提过的沈医生!

     

    “沈医生,他是咱们将军!”

     

    我正想该怎么见礼、掩饰身份时,严将军突然跪下称:“斛律光将军麾下洛阳守备都将严瑞,见过神医大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

     

    “安坪村一役,天下皆知。神医威名,更是满朝皆赞。乔木楠亦多次向末将提及!

     

    “哦……严将军,快快请起!咱们还是赶紧回吧,以再次受袭!

     

    “神医不必忧虑区区贼匪数十人,末将带两百人围剿,必不敢再犯!

     

    “我看未必!”我沉重道。

     

    “神医何出此言?”

     

    “何谓流寇?”我反问。

     

    “不甘贫苦,心怀不轨,群行攻劫”说着严瑞脸色一变,应该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怎么了,将军?”乔木楠还没想到。

     

    我道:“难道你没发现刚才的贼匪不但身形高大,虽有黑巾遮,但不乏红发碧眼之人?

     

    乔木楠脱口道:“突厥人?!”

     

    严瑞点头。

     

    “不知道他们哪来,但模样肯定不是中原人氏!”我思索道“关外响马多的是,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打劫?而且不管哪里的强盗,多为求财。此地周齐交界军事重,谁会招惹军队?我看刚刚那群人进退有度,应该受过专业训练,恐怕……他们是突厥军乔装的!

     

    严瑞一凛,大声道:“传令下去,即刻整装回城!”

     

    不一会儿,斥候来报:“将军,回城官道突现五千精骑!”

     

    完了,完了,两百对五千,结果猜都不用猜,何况这有一半是伤兵。

     

    “打的谁人旗号?是何装束?”严瑞亦脸色惨白。

     

    “并……无旗号,只是装束……颇似异族

     

    果然!

     

    “腌臜蛮夷,何时偷入我地,可恨!”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若他们有心偷袭,必趁你疏于防范之其实我也急,“兰陵王曾说过,突厥人常与野兽为伴,生性彪悍,其惯用战术也与狼群相似。先派少量兵马骚扰,诱敌出动,拉长战线,再截断后路,群起而攻之,一举歼灭……我看你们八成是中计了。所幸他们没你们熟悉此地地形,除了官道,应该还有别的路可以取道洛阳吧?

     

    严瑞略一思索,“末将知晓向东三里,山谷中有片竹林,穿过竹林有条小径可至洛阳城中,只是山路难行……”

     

    “没选了,只能走那边。否则正面迎敌,定全军覆没!

     

    ”严瑞下去署。

     

    乔木楠望着我,缓缓从怀中摸出一个筒递来“沈医生曾以龙脉大挫宇文护。沈医生走后,我便偷偷取了些放在身边,日日怀。如今沈医生可否再龙脉之力,击退贼人?

     

    这里面装的是石油?他一直带在身边?真不怕有危险啊……

     

    我苦笑:“太少了,恐…”

     

    “那就请沈医生留着防身吧,只有您才龙脉力!”说着也不管我要不要,直接塞到手中。我呆呆望着他跑回队伍准备去了。

     

    只是狼群怎么会轻易放弃盯上的猎物?

     

    我们还来不及退至林中,便被堵在山林脚下一座废弃村庄内。

     

    说是废弃并不完全,还剩一些老弱妇孺留守,守着贫瘠家业。

     

    严瑞言辞恳切地表明身份,陈述困境,善良的村民让我们分散藏于地窖、枯井之内,静待敌军远离。

     

    敌人虽有五千之众,但毕竟是偷潜入齐,不敢太过张扬,要不然不会连旗号也不敢。这又没有什么值得掠夺的,应该不……

     

    一声声惨叫令我们的希望破灭,夹缝中看到一条条无辜的命倒下,鲜血喷洒,他们竟然屠村!

     

    所有士兵气血翻涌,连我都看不下去,严瑞一声令下,全部奔出与敌相搏。

     

    双方悬殊,不一会儿,我们的人便一个个倒下,村里哀号不断……

     

    望着满地的尸……就像刘大娘、二丫那样善良无辜的妇孺……他们连老人、孩童都不放过!火光中,我见突厥领坐在马上,摸着大,蓝眼闪烁嗜血的兴奋。我气愤不过,拿起手边的铁锹就要冲过去,被宋文扬住:“兰陵,冷静!你这样无异于飞蛾扑火,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的身份,恐怕……更糟糕!”

     

    “是啊!”严瑞狼狈来到跟前,满身的伤痕,满脸的血,“是我大齐的尊神,绝不能丧于敌手。吾等今日就拼尽性命,也要护您周全。只要有在,我大齐必能挽回败局,战无不胜。

     

    “我连你们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战无不胜?别管我了,咱们共同进退,就是死,也死在一起,多拉几个垫背!我告诉你们,再强的敌人,只要颈动脉破裂,必死无疑,专攻要害!

     

    得令”严瑞一抬手重击我的后颈,我双眼一黑,瘫倒在宋文扬怀中为什么这的人都要打晕我?

     

    严瑞命令就近的士兵:“你们保护沈医生退入山林,我等殿后。其他人跟我冲上去,跟他们拼了。

     

     

    彻底昏厥前,我隐约看又有不少身影不断倒下……他们是在牺牲性命,保我平安。

     

    不要……不要啊,我从来都不是什么神医,不值得别人舍命相救,我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不要,不要……

     

    不要!清醒之,已是第二日晨光微露,周遭全是参天大竹。

     

    “兰陵!”宋文扬声音在旁。我一把拉过他问:“其他人呢?”

     

    “神医大人……”我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几个形容狼狈的士兵,见我醒来很是激动,只是双目痛红。

     

    “怎么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我颤抖问道。

     

    一士兵哽咽:“禀神医,严将军率众与敌死战,我等护送神医入林。

     

    “那他们还在打吗?”此刻山下一片宁静。

     

    士兵强忍悲愤:“战已于丑时结束,敌军已离去,我军……我军已全部阵亡!

     

    “不会的,不会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慌乱问道。

     

    “禀神医,卯时!”

     

    我起身要下山,被众人阻拦“神医不可敌军可能尚未走远,四周觇视,稍有动静,即刻杀回

     

    我抹了抹眼睛,尽量平稳道:“他们舍命救我,我怎能弃他们不顾?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怎能弃他们不顾!……要不,咱们悄悄去看看?”

     

    众人不语,我看出他们的心痛,于是直接道:“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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