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寻常的风声……兵刃碰撞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使得我不顾一切也要转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老实说,我很担心鬼面美男,但耳后传来的……又显示一切不是那么简单。
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像乌龟一样划正的时候,呈现在眼前的……根本就是一副人间炼狱图!地狱式的杀戮还在进行……
鬼面美男以手为刃,每落一处,必有人丧。长发飘散,白衣染血,双目闪烁着嗜血地疯狂……兵士们的断肢残骸满地都是,不断飞增……
鲜血飞溅到脸上,我才回神,忍着疼痛大喊:“住手!……我没事!”总觉得他大开杀戒似乎是因为我,他在为我报仇!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就当我自作多情!
招式骤停,但鬼面美男的左手依然扣在对方咽喉上,只是目光缓缓转向我……命悬一线的士兵三魂不见七魄,个个冷汗淋淋,惊恐地后退……
“没事?兰陵是不是……又骗我?”鬼面美男不确定地问道。
又?“大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哀号:“我们才认识多久啊?!我真的没事,不然中这么多箭,还能说话吗?”我拼命从肩后拔下一支,“你看,一点血都没有。我没骗你,真的是因为太疼,所以动不了!”
“兰陵没事?!”一丝温暖回复他的双眸。我重重点头,就差拍胸脯保证长命百岁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明显放松,却忽略了正被他钳制的人……“小心……”我话音刚落,刀锋划过他的左胳膊,流血了……
“找死!”鬼面美男一回神,右掌就要落在那士兵的头盖骨上。
“不要!”我叫道。鬼面美男掌锋一转,打落士兵的刀刃,又将他挥翻在地。
“他们伤害兰陵!”他幽幽说道。
“误会、误会!他们要找的是兰陵王,不是我!虽然他们无故伤人在先是不对,但我真的不想见你杀人。而且这么大的动作,会加速毒素在体内流窜,所以……饶了他们,好不好?”
就在我以为他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时候,就在我认为换位而处我自己也很难收手的时候,他居然轻轻说了声:“好!”同意了!温柔地好似春风拂过,瞬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士兵死里逃生,忙不迭地向后跑开……
我对那些幸存的兵将喊道:“不想死的,赶紧走!”
带头的将军还不甘心,“没听见吗?他中毒了,支持不了多久!”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于是他带头又冲过来,结果两下就被打落兵器、扼住咽喉。
“看来他们赶着去黄泉!”鬼面美男道。
“冷……静!是他们不对,但你要杀了他们,就跟他们一样了!”我仰头道,脖子抬久了很酸痛,“这下他再也不敢了,是不是,将军?”
脸憋成猪肝色,无法动弹,“你,呃……”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最后只能微微点两下。
鬼面美男一松手,他便捂着脖子狂咳,与兵士们一并逃离……
就在此时,突然飞来一柄利剑直插其心口,顿时倒地气绝。一人飞骑而来,临近时跃身而起,又抽出一柄宝剑,落入士兵中战在一处,下一刻,几颗头颅飞出……
我大骇,这又是谁啊?
“住手!”鬼面美男喝道:“元夕,让他们走!”
那人飞身出战局,来到鬼面美男跟前,就要见礼……我酸痛的脖子再也支持不住,一下贴在地面上。
隐约听那个叫元夕的年轻男子桀然道:“他们竟敢冒犯……罪无可恕,理应受死!”
不知道美男如何回应?当我再抬头时,只见元夕走向那群早已被吓破胆的幸存士兵面前道:“尔等冒犯西凤公子,死有余辜。今公子开恩,且留尔等狗命。若再敢来犯,下场如斯!”说着一抬手,不远处一块巨石应声而碎。
不是吧?拍电影啊!那些士兵抖如筛糠,一人勉强道:“原来是西凤公子,吾等不识才冒……”
“滚!”元夕一挥手,他们连滚带爬地吓跑了。
“主上……公子!”鬼面美男又吐血了,元夕急忙相扶,焦急关怀与之前的冷血罗刹天壤之别。
“我无事,去看兰陵……”鬼面美男缓缓道。
“兰陵?”元夕不解。
“不用……我也没事了!”我终于缓冲过来。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使劲将背上的羽箭一根一根拔下来。略整衣服,看到他们正一眨不眨地望着我,我干笑,“其实我穿了‘软猬甲’,就是一种刀枪不入的防护衣!……西凤公子是吧?先前草民也是孤陋寡闻,失礼、失礼!……既然现在事情都已解决,那就不耽误您了……您先请!草民收拾收拾还得赶路。”
我苦命的行李箱哟!还得一根一根拔箭……要命,这根怎么这么紧,我拔……我就不信拔不出来!一下用力过猛,向后倒去被轻轻抵住,抬眼一望又是鬼面美男!
虽然刚刚共患难过,可一看到他那双沾满鲜血的“纤纤素手”……就刚刚,多少人命丧在他手中,我就止不住发颤,急忙拉开距离,“公子……赶紧回去吧!您中身剧毒,又经历一场大战,得好好休息。”
“我的毒……”
“您的毒我是真没办法,刚刚就说了,您还是趁早另寻名医吧!”我急忙接过他的话,不想再有牵扯。
“四野暂无良医,沈医生可否在此期间照料于我?”
“不行!”我断然回绝,随即想起他二人的手段,很没骨气地软下来:“您也知道我是来寻人的,耽误不得!”
“你说要找高……肃?”鬼面美男道,“如今战乱四起,匪寇作乱不止。我愿护送沈医生去邺。”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邺城?”我大惊,这些古人太可怕了!
“其实我……猜的!邺乃帝都,百姓与门阀诸侯多聚于此。且沈医生要找之人姓高……难道在下猜错了?”
原来是猜的!这人真的很聪明,但为了肃肃的安全,我不能承认:“你猜错了!我要找的只是寻常百姓,十岁左右的孩童,恰巧姓高而已。西凤公子,就此拜别,祝您早日寻获良医,觅得解药。”我关上箱子,学古人冲他们一抱拳,意思很明确,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后会无期!
突然颈后一麻,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谈不上柔软,但很舒适……屋顶居然是穹顶!
想起之前的遭遇,我惊坐起来,满头恼火,他奶奶的,敢绑架我!随即又想起他们杀人的样子,不禁又害怕又庆幸。没杀了我直接弃尸荒野,已经很给面子了!
但他们为什么要抓我?里面的防刺物还好好穿着,不是劫财,又无新伤!我说了不会解毒,那些药品没我指导,他们也不会用!……难道怕我泄露行藏?但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住在这啊!……
对了,这是哪?房间不大,但因极为简洁而显得宽敞。除了我睡的床,还有一张木桌。可身上盖着的居然是色彩艳丽的锦被,摸上去光滑柔软,价格应该不菲……这很矛盾啊!
从窗口望出去,是个院落。我推开门,门没锁,看来他们没打算禁锢我。站在外面看这间屋子就是一间极简陋的茅屋,凭外表想象不出里面的干净舒适。
相邻的屋子都差不多,呈两进两出、类似回字形的排列……无一例外都是穹顶,这是游牧民族的特点,难道美男不是汉人?!
我看到一扇大门立在不远处。前门、后门都无所谓。我蹑手蹑脚走去,一把推开。果然,还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怪不得不用看守,人生地不熟的,就是让我走,我也不敢贸然出门!
叹了口气,将门关好。
“沈医生,我家公子有请!”一道无比清凉到冒冷气的女声从后传来。
我被吓得不轻,一转身,惊见一位美到冒泡的女子站在眼前。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是无声无息?
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小龙女?天生丽质难自弃,即便粗布麻衣,无妆无饰,也难掩丽容和贵气!
“沈医生,公子有请!请随我来。”美女重复了一遍,我才略微回神。
“好……有劳,有劳……”跟在她身后,感叹同是女人,怎么差距这么大?……难道她也是他?不可能,相较美男,眼前这位的身高、身段、嗓音和装束明显是女子!
隐约又听见琴声响起……胳膊不是受了伤吗,还弹琴?
果然琴声时断时续,很快终止了。恰好我跟随美女来到主屋,看到元夕正苦口婆心地劝着鬼面美男:“公子……这上好的药膏,先抹点吧……”
这会儿才有工夫细看元夕,虽然美得不是那么惊心动魄,但也是剑眉星目,俊逸不凡。这三个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我该不会真掉进狐狸窝吧?可那豁开的伤口,确是血肉之躯!
各种纠结、矛盾,但不管怎样……“我来,我来!”我很识时务、狗腿又谄媚地上前:“西凤公子,这可是我的专长。有我在,您完全不必担心。草民可以保证无痛缝合伤口。说起来您有一半是因我受的伤,请给草民一个感恩报答的机会!”
鬼面美男“深情”地回望我,头皮发麻,我强忍着不去挠。终于,他点点头:“麻烦沈医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随即一想,坏了,我的行李呢?总不能让我徒手缝吧?
“那个……那个……不知草民的医箱……”大话已经说出去了,万一做不到下场就难料了。
谁知话还没说完,美男轻轻唤了一声:“元梦!”
“喏!”那位美女一颔首,躬身退下。喏什么?她去哪?
不一会儿,元梦捧着我的医箱重新出现。惊喜之余,听鬼面美男说:“沈医生之物,一件不落,全都摆放在后院。”
……真的不是九尾狐仙吗?!从一开始就觉得交流无障碍,他好像很了解我的意图和做事方式,连我的顾虑都能猜到!
接过医箱,收敛心神,准备好必需用品,最后我戴上手套:“开始了,我先给你打麻药!”
“不必……”
“不管你多能忍,作为医生,我必须提醒你,缝合伤口时的神经疼痛,已经超出常人承受范围。为了你的安全和健康着想,我必须为你上麻药,这是程序,反对无效!”面对病人,我说了算。
鬼面美男不再说话,我也顾不得另外两人的惊讶:“麻烦……站远一点。”本来想劝他们回避,转念一想,都是杀人如麻的主,这点只能算是小意思、小场面!
……很顺利,剪断线头,我对美男说:“这线不用拆,身体会吸收。这两天如果发热,属于正常,我会给你吃消炎药,另外饮食上要注意……”
“有你在,还用我操心吗?”
我一愣,他的信任和不经意的暧昧让我没来由地再次心狂跳,面颊发烫。沈兰陵,你真要找人谈谈恋爱了……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元夕、元梦,从今往后一切皆以沈医生为先。”鬼面美男命道。
“不用,不用!”我急忙摆手,负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我只要病人忌生冷辛辣、忌海鲜就行,平时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关键你的毒比较麻烦,之前给你的药有按时服用吗?”
鬼面美男温顺地点点头。
“关于解毒,公子有头绪吗?再不致命,拖久了也会损伤内脏,导致早亡……”
“放肆,主上不会有事!”元梦斥道。我有些尴尬……不过……什么主上?
“元梦,是否孤……我太过纵容,竟让你对沈医生失了规矩?我在,无人可对她不敬!”冷漠不失威严的声音,跟本尊一样让人琢磨不透,难以靠近!
我那个受宠若惊啊!从来没被这么重视过,尤其还这么优秀的男人!……可到底为什么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美女目光一黯:“元梦知罪,甘愿领罚。”说着就跪下了。
“别……别……”我想扶她,结果人家纹丝不动。我只得对鬼脸美男说:“公子,她是维护您……其实在这我真就是一庸医,您的好意,我受不起!”
鬼面美男的目光转柔:“沈医生不必自谦,孰是孰非,我自明了。元梦,既有沈医生为你求情,起来吧!”
“多谢沈医生!”声音冰冷僵硬,明显不领情。我真受不了古代等级这一套。
“不谢,不谢!你没错,是我乱说话,别介意,别介意!”我干笑道。
“沈医生?”元夕突然问:“吾等听说周国有一神医,可治百病,多年来被周国百姓奉若神明,他亦姓……”
“元夕!”美男面色一变,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元夕说下去?但这么一提,我突然想起一直困惑的问题。
“公子,我一直听你们说什么大周、齐国的……请问这是不是……吕梁山?”
他点头。
“那……您知不知道魏国?这山下还是不是魏国?皇帝是鲜卑族,姓拓跋,后来改姓元的?”我问得小心翼翼。
鬼面美男望着我不语……是我说错什么了?
“魏国早就亡了!”元夕忍不住嘀咕。
“啊?!!”搞了半天,如果来错时空,我上哪找肃肃?
“那……亡国……多久了?”
元夕刚要开口,又被美男眼色制止,我更加费解有什么不能说的?都亡国了,还有禁忌吗?!
鬼面美男缓缓道:“沈医生应该听过齐王高澄吧?”当然,我直点头。
“就在高澄逝后一年,其弟高洋建齐代魏!”
原来这样啊……“那周国是不是……宇文泰取而代魏的?”
鬼面美男想想,点头,“算是吧!”
“原来离开这一年多发生这么多事……接连改朝换代……”吓死我了,以为时空错乱。放松下来,我不禁喃喃:“如果高洋当了皇帝,肃肃是他亲侄,就是皇亲,就算庶出,日子也应该不会太难……而且高洋答应过我善待肃肃……那小子应该过得不错……不对!自古以来,皇家斗争最为惨烈,只要涉及皇权,什么父子、手足、骨肉亲情都得靠边站,相互倾轧,人性泯灭……何况肃肃只是他众多子侄中的一个……肃肃死了爹又没娘,那吃亏都不肯出声的性子……不行,我得马上出发……”
猛然一回头,发现元夕、元梦一脸震惊地望着我……不会都听到了吧?!
还是美男做主:“沈医生,你也劳累一天了,且先回屋歇息,他事留待明日再谈!”
“等一下,”我急忙道,“据这位……小哥说,是不是周国有名医,你们才来的?你们是齐国人?”
鬼脸美男点头。
“那你住在邺城吗?”
又点头。
“那有没有听说……高澄的儿子们……现在怎么样?还有……公子是不是兰陵王……的人?”老实说鬼脸美男的相貌和身手,我觉得挺符合寻人特征的。
可他缓缓摇头:“吾乃一介庶民。皇族之事,不甚清楚。”
哦……信你才怪!庶民会有家仆美婢?气质也不像啊!
“靠着祖上留下的几亩瘦田薄产度日,做些小买卖,不愁生计。自幼习得武艺,便有人以西凤公子的雅号相赠。他二人一直追随于我,沈医生不必见怪!”
编,接着编……不见怪,我有什么可见怪的?解释就是掩饰。小买卖?瘦田薄产?恐怕是良田万顷、家财万贯怕我纠缠上吧!对陌生人有戒心是对的,我也没兴趣打探他的家世,又不对亲家,关我什么事?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邺城?”这才是关键。
鬼面美男笑了,满屋流光。
“不是不愿我们送吗?”元夕又嘀咕。
“我有仇家,看你身手好行不行?”我看出来了元夕和元梦不喜欢我亲近他们家主子。唉,如非必要,我也不想扩大人际圈。我答应高洋以己之死交代高澄被刺一事,换肃肃的前程!仅短短十六个月我又回来了,他会把我怎么样?又会怎么对肃肃?以他的狠厉,我不敢赌!隐藏在商队中,应该不易被发觉!
我又想起阿布,他也是生意人,最终被我连累得命都没了!那我还应不应该再祸害美男一行?良心过不去……但他们的身手比阿布高很多,而且本身就是齐国人,身家清白没有细作之嫌,会不会好点?我只想尽快找到肃肃!
“自然不行,凭何拖累我们……”元夕抗议。
“住口!”鬼面美男沉声。
“开玩笑的!”我脸上堆笑:“其实是因为……我人生路不熟,又没有盘缠,还没找到人,就已寸步难行。我愿给公子当丫鬟,用劳力换取报酬!”
“丫鬟?”元夕和元梦同时惊呼,能让冰山美人诧异成这样,我说的不对吗?
“没见过这么大的丫鬟!”顿时脸上像被踹了几脚。
“嬷嬷也行!”我厚着脸皮说:“公子,别看我瘦,只因一年多前受过伤,如今除了体力有些不济,还是能做很多事的。您雇我吧,三个月、半年都行!期间我会照看您的伤患,绝不收取诊费。”
“伤得重吗?”
“什么……哦,我吗?……当时很重,足足昏迷了大半年,又在病床上治了很久。不过您放心,现在都好了,不会影响干活。”他……真的关心我?……还是怕亏本?!
“你好了,公子还病着!咱们要去找神医治伤,半年内不会归邺!”轮到元梦嘀咕。
“公子,请恕我冒昧,世上真有神医的话,秦始皇也不用死了!要么那神医就是下毒之人,要么他之前成功解过一模一样的毒症,否则都是徒有虚名,不管用的。解毒本身就是件很冒险的事,所以我建议与其道听途说去找那位不知底细的神医,不如从下毒人身上找解药,最直接有效!”
大家沉默,我不禁问:“凶手没抓到吗?”
元夕恨恨道:“如何没有?被公子当场擒下,但她就是不肯交出解药,说是此毒无解。若非公子阻拦,我早已将她凌迟。”
乖乖,滥用私刑,这还庶民?!
“公子是对的!幸好没杀他,世上没有绝对解不了的毒,就看能不能及时找对方法!公子没有命丧当场,说明凶徒另有所图,想以此要挟。你们有没有问问他究竟想要什么?”
元夕一愣,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各位都是庶民,那应该不牵扯国仇家恨吧?私人恩怨无非两种情况,要么名利,要不就是情感纠纷……那人是不是跟你们公子喜欢同一位女子,争不过所以下毒?”我猜。
元梦脸一黑,咬牙道:“凶徒就是女子!”
女人?……哦……哦……我明白了,问:“公子成家了吗?”
鬼面美男一愣,还是答道:“暂无。”
“太好了!”我没察觉到自己兴奋的有些莫名其妙:“八成那女子爱惨了你,得不到宁愿毁掉也不让给别人,所以才下毒。对于这种情痴,你杀了她也没用,是吃软不吃硬的。不如动之以情,你就告诉她你也动心了,为她的痴心折服,等身体一康复就娶她为妻,当家主母,否则伤成这样怎么洞房?……保证她绝不会再说个‘不’字!”电视剧都是怎么演的。
手一抖,杯中茶水洒出大半,鬼面美男直直望着我,眼角微抽……
再看元夕,脸垮得发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张得老大。而元梦清冷的目光中露出十分鄙夷和愤怒:“身为女子竟怂恿公子去做如此行径,实乃无耻,不知羞!”
“不,元梦姑娘,这不叫无耻,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也觉得自己莽撞了,是不是快见到肃肃……还是仗着绝世美男莫名对自己的信赖,不知不觉兴奋过头忘了身份,失了矜持谨慎?!赶紧补救:“难道你想看着你家公子受苦……英年早逝吗?解铃还须系铃人,现成的解药不想办法去拿,反而舍近求远去找什么神医,谁能保证一定能解?耽误了时间,谁负责?以你家公子的丰姿,说两句情话就能搞定的事,何必如此迂回?又没让他真娶。既然凶徒能害他成这样,那骗她一次也不过分吧?!”
一时,众人无话可说。
“丰姿?也只有沈医生觉得我有姿色,其他人未必如此想法!”良久,鬼面美男道。
他在自卑右半边脸吗?“其实男人的魅力不仅在容颜,气场也很重要!公子您举手投足优雅高贵,谈吐不凡,身材颀长,嗓音迷人,何况还有半边容颜绝世,堪称完美!其实,右颊的缺憾也是种另类的性格美!实在不必耿在心中!像您这样的要是在我家乡就是人人追捧的明星,天上最亮的那颗!”
这顿夸又把他们仨说得目瞪口呆,但我是由衷而赞的!
“……是否也令沈医生仰慕?”鬼面美男如是问道。
我一愣,没想到古人也这么直接?!这让我怎么说,说不动心太假,可毕竟才认识,能有什么深厚感情?!如果我说否,他肯定不高兴。说是,一般人通常不喜欢把一个摆明对自己有企图的人放在身边吧?!
“那是当然,初见就赞叹不已。如果我年轻十岁、没有婚约,一定把您当作最佳夫婿人选。”这话应该滴水不漏吧!
“你当真有婚约?”谁知,美男一下起身,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按在我肩上。霎时汗毛全部起立,就是这手……可以随时取人性命!
我干咽一口:“公子,我三十了,没有婚约才奇怪吧?!”即使在我们时代,我也已经成了话题中的悲剧人物:剩女!
“怪不得你能如此谈笑男女之事!既已许人,为何不在家乡履约,还来寻什么人?一个孩童生死,与你何干?”声音很是悲愤,我也不知道触痛他哪根神经了?!
“当然有关!”但提到肃肃,我还是不愿别人横加干涉:“肃肃是我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得先确保他幸福!只有看到他过上好日子,我才能安心寻找自己的幸福!”
按在肩上的力道顿时减轻不少:“你的意思是,定要看到他好,才会成家?”
我点点头,是这样,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鬼面美男缓缓转身,让人摸不着头脑……“沈医生,今日我乏了。改日再相请细谈。元梦,送沈医生回房。”
“喏!”
“等等!”刚刚还明日……怎么又成了改日?明明讨论解毒的事,怎么说着说着说到我身上来了?“公子,您究竟收不收留我啊?您打算什么时候回邺?”
鬼面美男背对着我陷入沉思,不再回应……元梦连推带拉把我“请”出去。我知道这算客气的了!
次日清晨,我又在鸟语花香中醒来,走到院中伸伸腰踢踢腿,做做广播体操。隐隐传来两人争执,我凑近发现是元夕和元梦在说话。不是我故意偷听,只是角度问题他们没发现我。
“元梦,主上还在歇息,切不可擅自行动!”
“时候不多了,一定要逼贱人交出解药!”
“主上说了,他自有分寸!”
“什么分寸,不会真如姓沈的所说,娶了她吧?”
“主上睿智,怎会如此儿戏?你应知违抗主上的后果。”
“睿智……对,一直是!可你不觉着自打那个姓沈的来了,主上对她……很奇怪吗?主上向来不喜旁人非议他的容貌。以往多看两眼都杀无赦,可如今都被姓沈的当面说成那样了,主上居然一点不动气,还对她言听计从!姓沈的是何来历?言行举止粗俗不堪,还神神叨叨的。主上是不是中毒糊涂了?”
“放肆!”元夕斥道,“不要以为主上宽纵,就忘了身份!主上就是主上,他要对谁好?娶谁?咱们只能遵从!”
元梦一下红了眼眶,撇开头不再说话。小妮子果然对美男动心了!而我就是那个姓沈的。
元夕出言安慰:“元梦,你的心思我知晓!但主上从未论及男女私情。府中他最信赖你我二人,此番不就是听了你的提议,出来寻访名医吗?”
“你当真觉得主上此番出府是为寻医?就连姓沈的都看出来,若为解药,只需严审凶徒,何必舍本逐末?!以主上睿智又岂会不知?你我追随多年,又岂不知道每年此时主上必来此处抚琴?!……究竟何人能得主上如此铭心镂骨,岁岁不忘!即便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亦不顾险情前来此处?……姓沈的究竟哪冒出来的,当时你去了何处,竟无察觉,差点让主上身陷不测?!”
“正因多年追随,应知每每主上追忆故人之际,不论何地,都不许任何人在侧打扰,靠近半分都会惹怒主上!何况以主上的身手,即便中毒,自保亦不成问题!”
元梦沉默……元夕叹气又道:“别忘了,是你告诉主上周国神医姓沈,妇人!高人性情难免古怪,我看这个沈兰陵无论装束还是举止都很符合。我想主上可能也是因为如此,才一再纵容!”
“当真?”元梦疑惑,又有一丝期待。
“我自不敢猜度主上心思,但你我何曾得见主上如此用心对待一位女子?从来倾慕主上的不是被假面吓跑,就是畏惧主上的冰冷。可主上对沈兰陵……目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渴求和惊喜……若非神医,何以期盼?何以解释?”
原来如此!突然一股浓浓的失望没来由地升上心头。
怪不得美男对我好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过分,怪不得他们打昏我不让我走……原来一切的好,还是因为把我当成救命稻草!原来我沾了周国神医的光,否则下场……真的难料!不禁又想起满地的断肢残骸,忍不住环起双臂抱紧自己。我一再表明不会解毒,难道在他们眼中只是神医古怪性情的推脱之词?考验他们的诚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期待鬼面美男对我的好,只是因为我是沈兰陵,而不是其他,更不是因为沾了其他神医的光!……终究是我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