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人间
  • 中卷
    第43章


    “我叫沈兰陵,三十岁,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一年半前,院里派我和其他五位同事去山西省运城市稷山县赵家屯进行巡诊。途经吕梁山遭遇车祸,纷纷失踪,三个月后只有我被寻获。虽经当地医院及时抢救,仍因重伤昏迷了六个月,后被转回本市就职的医院继续救治。苏醒后又进行了长达半年的康复治疗。今天是我出院后三个月内的第五次复诊。”我已能平静地叙述曾让我震惊很长一段时间的事实。

     

    接着,又循例做了几项康复检查和测试,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罗教授拿着报告,对我说:“小沈,数据显示良好,看样子以后不用再来复诊。听说你下周就复职了?”

     

    我微笑道:“是啊!躺了这么久,所有费用都是院里负担的,怪不好意思。既然没什么事,也该回来上班了。”

     

    罗教授推推眼镜:“你们六个人是在出差途中遭遇不幸,属于工伤,院里应该承担治疗费用。不过小沈,虽然你也是医生,但有些话我不得不再强调下。目前看来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愈合了,但毕竟遭受过巨创,失血过多,内脏、骨骼和神经系统的机能都大不如前,需要长期调养。不能劳累,不能经常让身体处于透支的满负荷状态运转,注意休息,否则你的健康将有很大隐患!

     

    我点头谢道,“罗教授费心了,我会当心的。其实每天在放射科拍拍片子,也累不到哪

     

    据说我是在吕梁山上,准确地说是靠近山脚处的一个土坡上被发现倒在血泊之中,昏迷不醒。胸口有两道被利刃穿过的大伤口在渗血。全身大部分的骨头不是摔裂就是摔折了,要不是抢救及时,早死八百回了。

     

    但我还是想问:“失踪那三个月的记忆真的找不回来了吗?”

     

    罗教授摇头:“重度脑震荡,颅内大量出血、血肿,右侧颅骨骨折碎裂,脑干受损濒临死亡……就算侥幸存活下来,我们也一度以为你要当植物人!如今除了局部失忆,能跑能跳,五官正常,四肢健全,思维意识清晰,真的是奇迹中的奇迹!你就别纠结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损失了。”

     

    我一愣……“……你也算福大命大,折腾成这样,没残没废……”脑中突然闪过零星片断……好像有人对我说过相似的话,是……是杜主任吗?

     

    “小沈?小沈……”罗教授唤了两声,老妈在旁轻拍了一下,我才回过神。

     

    “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罗教授关切道。我摇摇头,尴尬笑笑。

     

    “没事就好。咱们当医生的更不能讳疾忌医。哪不舒服就第一时间检查……!老杜就没你这么幸运,没捱过来!

     

    杜主任……我心中一黯。据说他被发现离我不远。同样也是身负重伤,只是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气绝多时,抢救无效!其他人还没找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包括我在内无人知晓!

     

    “小沈,”罗教授安慰道:“根据你和老杜的伤口来看,那肯定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经历。我们的大脑很奇妙,遇到危险和重大伤害时,为了自我保护,海马体也会选择性失忆的。”

     

    也许吧,我暗叹!自己的伤势自己最清楚,初醒那几个月的不能动弹、不能自理、不受控制,多场手术折腾下来……想想都后怕!那三个月的经历,还不知道怎么恐怖。我只希望他们四个赶紧被救出来。

     

    我起身告辞,“罗教授,等下周复职,我们还在同一个医院随时能见面。有机会我一定常来拜访、向您多多学习请教。今天我们就先走了,待会儿还要去趟公安局,看看这案子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还要去啊?”一出罗教授的办公室,老妈就忍不住唠叨,“能做的都做了。光催眠就不下五次,要有新线索,早就破案了。罗教授刚刚不也说了……什么你的海马受损吗?还是安心养养神吧!”

     

    “什么我的海马?!”我好笑:“那是人脑中主管记忆的一块区域,叫海马区,或者海马体每个人都有。当脑部损伤影响到海马区时,就会影响记忆。同时,当人遇到重大危险或难以面对的伤害时,大脑也会启动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海马区会关闭或者关闭一部分,造成不同程度的失忆,这是为了避免受到巨大刺激而导致更大的伤害。但以目前的医学水平,还判断不出我的失忆究竟属于主动还是被动?为什么不多不少偏偏损失那三个月的?不管发生过什么,我还是希望能想起来,毕竟还有四条人命下落不明!杜主任不在了,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我身上。我早一天想起,他们也许就能早一天获救。妈,我失踪的时候,你什么心情?后来看到我伤成那样杜主任又死了,你想别的家属又是什么心情?

     

    老妈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最后道:“不拦你,谁不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国内要是流窜着这么些个可怕的罪犯,迟早还有人得遭殃。早点将他们绳之以法,早一天安宁。我是怕你吃不消!看看瘦还有人样了原来就没几两肉,现在除了皮就是骨头,我真怕一阵大风都能把你刮跑。咱们先找地方大吃一顿,过了两点再去找张局长,这时候他们也该午休了。

     

    我笑着跟她出了医院。我知道这一年半来,她也不好过,饱受惊吓和担忧。从我失踪到被寻获、昏,再到康复出院,她寸步不离地照顾,让我感觉好像又回到小时候。那时爸爸还在,我们一家三口每天开开心心地在一起。如果爸爸没走,现在我们还是完整的一家人……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过去的就是事实,永远不能翻篇重来,心中不免又是一阵酸楚……

     

    “兰陵,你怎么了?”妈妈突然问道。

     

    难道我的情绪流露出来了?

     

    谁知她说:“你从来不吃牛肉、羊肉呀还有面食,你也不喜欢。以前不管怎么哄,你都不肯多尝一口。后来连猪肉也没什么兴趣了。怎么今天一下装这么多?

     

    我这才惊觉盘子里全是以前不吃的食物,愣住!

     

    妈妈担忧道:“是不是……还有哪不舒服?要不再多休息几天?这次大劫回来,你经常走神发呆,精神恍惚……明明不爱凑热闹,但现在看见陌生的孩子,尤其六七岁的清秀小男孩,居然会逗逗抱抱……这种改变不是不好,只是……”

     

    “没事,没事!”我急忙道“老妈,我也是医生,相信我没问题的。你也知道女人连在孕期都会因为荷尔蒙的变化而改变胃口、日常饮食习惯,甚至思维等等。何况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难免会有创伤性后遗症,精神和身体都需要时间恢复。如果我一下变跟从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才真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我只是看到这些菜颜色挺诱人,很好吃的样子,突然想尝试一下。

     

    其实我从小就有挑食的毛病。记得爸爸说过,牛和羊一生为人类辛劳服务,鞠躬尽瘁,它们一身都是宝,也都奉献给了我们,但最终还是难逃被屠宰端上餐桌的命运,实在可怜。当时我就立志从此不吃牛羊。后来到了大学,上了解剖台,自然而然对跟“尸体”有关的东西更加提不起什么食欲了。

     

    为了不让老妈担心,我硬着头皮咬了一大口,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难以下咽。我苦笑道:“还是不好吃!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三个月只能吃到这些东西没的选,才会不自觉地去拿……”

     

    “别说了,别说了,拿过来,给我吃,我来吃。”老妈二话不说地接过去。

     

    我低头扒饭,老妈不停地给我夹些喜欢吃的菜肴。

     

    老妈说:“兰陵,生日一般都是过虚不过实,本来去年就打算给你庆祝30岁的,谁知道会……这样!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整30的足岁生日,我打算给你在状元楼摆几桌!”

     

    我连忙摇头:“不用了吧,我现在这样……不合适吧?……女人一过三十,就正式成为剩女,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老妈坚持:“就是出了这么档事,才要喜庆一下,去去晦气。再说了男不过三女不过四,错过三十岁,下一个大生日,就要等你五十岁了,到时还不知道我在不在……”

     

    “行,行!”见她越说越伤感,我急忙同意:“办就办吧!把亲戚们都请来,感谢他们过去对我的照顾,还有这段时间也让他们担心了。”

     

    老妈依旧伤感:“原来还以为你的30岁该由丈夫、婆家替你过,谁知道……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到了这个年纪,虽然医生这个职业听起来很崇高,但……”

     

    “生孩子没问题!”我知道她担心我嫁不出去“我以医生的专业操守发誓,虽然我几乎全身都有伤,但唯独没伤妇科。气血不足,可以养,难生大不了剖腹。现代医学很发达的,放心吧。

     

    老妈被我逗乐了:“这么大了还没正经,小声点,全是人!其实去年你叔叔那有个不错的小伙子,比你大一岁,本来想找机会问问你的意思,结果……”

     

    我有些无奈,叔叔就是继父,当年他没有接受我,之后也没什么交集。但老妈的心意我懂,于是我说:“再等半年吧,让我恢复恢复,否则就现在这副病容,估计谁都看不上。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和手术印记……你也看过,我可不想等到新婚之夜才被嫌弃。我没那么多钱去植皮磨皮,所以还是提前跟对方说清楚,能接受,再谈见面吧!”

     

    老妈想想点头同意了。

     

    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打开挎包取出两个信封,递给她:“上次听你说……你那个……儿子,要高考了。过去一年,你为了我疏忽关心他的学业。这有5万块,就当我一点心意。

     

    老妈一愣,随即推辞:“我怎么能要你的钱?!你自己这样还要养身,又要供房子赶紧拿回去。

     

    我塞到她手“刚刚你不是也听到了?所有治疗费都是院里出的,我没花一分钱。我还有公积金,公寓又不大,供不了几年,过去一年半的工资院里还是照发给我的,所以我不缺钱。现在上个大学不比我那会儿,尽是花钱的地方。我不担心他们,就希望你别捱的那么辛苦。收吧,我还有别的事要拜托你帮忙。

     

    我从另外一个信封里取出一张卡,道:“这是我的房贷卡,不定期地我会把钱打进去,银行每个月自动划扣。你也知道我最近什么情况,难保再失忆忘了还钱给银行,罚滞纳金算了,要是伤了征信就太冤了。你帮我每月跟进下,提醒下万一我真的忘了,就先帮我垫上,回头再找我补上。当然你也可以用里面的钱,跟我说一声就行。,这次生日宴就从里面拿。密码是……爸爸的生日!这卡可是我的身家性命,只给你用哦。”

     

    老妈明白我只是找个借口贴补她。每个月还贷日前银行总会很周到地反复提醒,而且我向来有忧患意识,总是一有钱就存进去,所以这卡里的钱至少够还半年的。

     

    老妈眼眶微微发红,流露一丝歉意。我明白她的想法,也知道当年生活拮据……现在我都三十岁了,还有什么计较的?毕竟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而且经此一劫,我也担心万一再失忆……所以就当双重保险吧。

     

    看着老妈默默收好,我又对她说:“待会儿我自己去公安局,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问问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高考是大事,你还是回去多陪陪他吧。免得将来有什么遗憾,总埋怨你。”

     

    老妈有些哽咽,反复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会尽量抽时间去我

     

    我打车来到市公安局。张局长照例带着下属忙碌,不停布置任务。我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得他有空。

     

    他笑着对我说:“沈大夫,今天气色比上好多了!

     

    “谢谢张局长关心,下周就复职了!”

     

    “是不是想起什么新线索来找我?”

     

    我摇摇头:“其实我就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进展?

     

    张局长叹了口气,示意我坐下有人为我送来一杯热茶,我轻啜了一口。

     

    “我办案这么多年,一直坚信再高明的罪犯会留下追踪线索,这世上不存在毫无破绽的罪案。但你这案子真的让我一筹莫展,很棘手啊!从你和另外一名死者杜致远身上的伤口来看,凶徒作案手法很凶残,而且训练有素。据法医初步判断,杜致远因从高处摔落造成的颈骨断裂内脏上的致命伤痕几乎是同时的,相差无。后经解剖配合最先进的仪器反复验证,最终判定他是先被利刃刺破脾脏、心房,随后摔下山崖,几乎同时导致死亡。致命的凶器与你身上的伤口形状一致,所以你们肯定是被同一种或者同一类的武器所伤!但让人奇怪的是,从伤口的形状和力点来看,绝对不是普通民用甚至军用的匕首、砍刀或其他器械。法证反复对比,发现其形状倒有些像博物馆陈列的兵器,例如弓箭箭头和战刀。所以我们目前只能假设性地把罪犯目标锁定在一群有组织有规模的文物犯罪团伙上。他们长年走私文物明器,不管是真品还是赝品,都极有可能持有造成这种伤口的武器。而且能把这些东西使用的这么熟练准确,肯定是惯犯。杜致远的左脚脚踝处有骨折被接合过的痕迹,手法很专业。如果不是你们之间相互帮忙……那这个团伙深不可测!加上你们出事的地点,是历朝历代古都聚集的范围,盗墓、走私、造假相当猖獗……另外,还有一点,也是杜致远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穿着令人费解!你还穿着自己的衣服,而他几乎衣不体,大部分裸露在外,身上不知裹着什么破烂,像棉又像纱,一碰全散了。为此法证还特意请教了考古专家,结果更令人匪夷所思,那些一碰就散的破烂居然的确是衣服,只不过至少有一千年的历史了!就像马王堆女尸身上的衣物一样,因为千年不见天日,与世隔绝,保存完好。一出土接触空气阳光发生氧化瞬间就可以变成那样。光凭这一点更加强了罪犯是盗墓贼的可能性,但最让人困惑的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杜致远穿上这么珍贵的文物?!综合以上,我们只能推测你们可能是在遭遇车祸后,无意发现犯罪团伙的窝点和犯罪行为,遭到囚禁、暴力对待甚至杀害!你和杜致远在逃脱途中坠崖!除此之外,再无新线索!

     

    我问:“肇事车找到了吗?拖拉机司机当时也跟我们一起,为什么没有……”脑中闪过那辆炫目的跑车,当时就疑惑过。要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还有拖拉机司机为什么没和我们一起失踪?

     

    张局长仍然摇头:“当地警方已经彻底调查过拖拉机司机的供词,没问题!他的确是附近民,碰巧遇见你们。车祸也让他昏迷了数小时,醒后看不见你们,他负伤步行了近5个小时,才找到电话报警。根据你们的描述,那车的确是全球限量,可惜没有一位车主是中国籍,至少国内没有购车记录……也还没查到入境记录。我们已经向国际刑警寻求帮助,但这些车主都是有社会地位的人,单凭你们的指证,最多说明可能与一起交通意外事故有关,不能指证他们另有图谋,要查不容易啊!”

     

    我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毫无进展。

     

    “沈大夫,你的情况我们很清楚。”张局长反过来安慰“能捡回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幸。能配合的你都已经尽力,安心休养,也许能想起什么。你放心,这起跨省大案,已经引起高度重视,我们两省警方已经联合立案,不会放松。一定要将这帮穷凶极恶的罪犯抓捕,告慰亡灵,以正视听,还社会一个法纪公道!

     

    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很奇怪的感觉,都说我失踪了三个月,加上治疗的时间,一年多,为什么我总有种阔别数年的暌违感和陌生感?!摸着曾经很熟悉的办公桌、医案册……桌上的一切,曾经的我是那样不喜欢,满怀委屈、不甘心,因为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岗位应该在手术台旁。而现在再面对这一切竟是说不出的久违的亲切感。我唏嘘不已,到底发生什么,一再让我改变这么大?!

     

    “潘大夫在吗?我听说沈大夫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门没关,但礼貌的敲门声仍然轻轻响了两下,同时伴着一道故作天真神秘的声传来,一张娟美秀丽的脸庞向内探头探脑。

     

    我故作严肃道:“潘大夫休息,今天是沈大夫主场。我的地盘我做主!”

     

    肖莉不住笑了,拎着原本藏在身后的果篮,放在我桌前。

     

    “大伙知道你今天复职,但周一特别忙走不开,就出钱买了这个,派我当代表亲自送来让你享用。怎么样,不错吧?”

     

    “你们太客气了,住院的时候不是来探望过了吗,还破费什么?八成又是你的主意!”我拿出她最爱吃的火龙果丢过去。

     

    她毫不客气地剥皮往嘴里送,一边还不忘对我说:“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大劫归来,值得庆贺。”

     

    我真诚地对她说:“莉莉,还没恭喜你新婚。我祝你跟吕医生举案齐眉、白头偕老!抱歉没能参加你们的婚礼,要想什么礼物,我补送给你。”

     

    肖莉一边摆手,一边将火龙果并作几口全部送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不用,老同学了,还讲这个就见外了。”

     

    我不这么认为:“就是老同学,结婚这么大的事,我都没去,才不好意思。这礼不能免!”

     

    肖莉擦擦嘴,又把手洗干净,也无比郑重对我说:“要说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你差点连命都没了,我一点忙没帮上,还顾着自己结婚,是我对不住你!”

     

    “打住!”我失笑:“我出我的差,你结你的婚,怎么对不住我?可别告诉我,你一直暗恋我……我可不好这一口!”

     

    “我去你的!”肖莉夸张道:“老娘的粉丝向来不比何安妮的少。她靠的是她爹,老娘才是货真价实靠颜值!这一嫁人不知道粉碎了多少颗心……你这个没良心的,就是担心你,我连蜜月都没去,还打趣我!”

     

    “那还不赶紧去?我都没事了。”我道“吕医生也在咱们院,别让他整天提心吊胆地以为你还有什么想法。麻烦……也别再让我为莫须有的事背黑锅了!”我指的是以前跟宋文扬的流言,她也知道。

     

    谁知她突然脸色一转,又摆出一副贼兮兮的鬼祟模样,凑了上来。我没好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

     

    只听她说:“你放心,从现在开始,绝对不会再有人传你的作风流言了!兰陵,我真没想到……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居然这么保守啊!啧,啧,啧,都什么时代了,你都快三十了,居然还是……还是……”

     

    顿时我明白她要说什么了,脸腾地一下发烫;“你怎么知道的?”

     

    “拜托!虽然咱们不是法医,但说到底法医也是医,算外科吧!都是师姐师妹,见面三分亲!出了这么大的事,法医法证肯定要仔细检查,还要活体取证……人家师姐说了,再三证实你不但没有受到侵犯,而且……而且还是纯天然……嘿嘿……没有一丝人工假造的成分,嘿嘿……现在全院都知道了,咱们沈兰陵大夫好纯情哦!嘿……嘿嘿……”

     

    肖莉邪恶地傻笑……这时代,这种事情只会被她这种人取笑。我随手拿起一本资料,向碍眼的笑容拍去:“看看你那三八样,我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会瞎了眼把你当女神!”

     

    肖莉跳开,还是止不住地笑……

     

    我又拿一本书向她丢去,被她接住:“大学那会,我就发现你每天不是教学室就是图书馆,顾不上恋爱。没想到这都工作几年了……你还早我一年毕业,居然还保持着以前的尼姑生活啊?要知道现在的女生中学就开苞了!看看妇科那排队的……看看你,天啊!难道你真的……对宋文扬一条心,就算他选择了何安妮,你仍然痴心不改,看不上别的男人?”

     

    “啊呸,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人还下落不明呢,能不能说点有水准的?小心我缝了你的嘴。”我哭笑不得,起身追打她:“看来有机会我得找吕医生好好聊聊你的辉煌战绩了!我是资质愚钝,天天看书查资料来不及,哪像你?男朋友换个不停还能顺利毕业。直到现在有主了,还随时招惹一票少男芳心。我就不信吕医生还敢放任你这么自由胡混!

     

    “他不敢!”肖莉绕着桌子不停躲闪,“能娶到我,他走大运了。惹我不高兴,随时休了他!”

     

    打闹了一会儿,我明显感觉气促胸闷,果然大不如前。微微粗喘着坐下,肖莉并没发现我的异常,坐回对面,收起玩笑,道:“其实这也是好事,就因为这项检查结果,连何都抱着一线希望,说不定何安妮没有受到伤害!否则人早崩溃了。肖莉私下叫院长老何。

     

    提到何安妮,没来由心一沉,我幽幽道:“这能说明什么?别忘了,我没何安妮漂亮,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比较,才让我逃过一劫呢?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谁说的?何安妮是不丑,但传言夸大了,多靠打扮,靠身价抬出来的。卸了,不一定有你耐看!有空多跟我逛逛街,别整天不是埋头在这里,就是藏在窝里不见人。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啊。”我叹道:“只可惜,愧无倾城色,再怎么打扮也就这样了。”

     

    肖莉迟疑道:“兰陵,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后……连说话都跟以前不同了。好像……好像很文雅,有的时候还有点……有点……之乎者也的味道,这也是创伤后遗症吗?好奇怪啊。”

     

    我微微一惊,有吗?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一向都这么知性,比你有内涵,今天才发现吗?”我故作轻松调侃。

     

    “得了吧,别吹!咱俩的大学语文都是同一个老头教出来的,别一百步笑五十步了。不过看你能说,我就放心了!你们六个人出去,就回来两个,还一死一伤。你被转回来那天,我也去接机的。你躺在担架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毫无生机,整个人瘦到脱形,姓卢的还说你要成植物人一辈子醒不过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虽然肖莉平时总爱说笑,没个正经,但我知道她是真心拿我当朋友。她是我大学的学妹,专业不同,又比我低一届。我平时忙于学业,没什么朋友,与她相识后特别投缘。

     

    我问:“有没有参加杜主任的追悼会?”

     

    肖莉点头:“就在我婚后第二个月,公安局才让家属领回遗体。院里出面办了葬礼,杜主任走得还算风光体面。”

     

    “把墓址告诉我,我想去看看他!”

     

    肖莉起身:“好,一会儿发你手机上。我也该回去了。对了,这儿真就你一个人啊?老潘不在,连个护士都没有?”

     

    我好笑:“这儿需要什么护士,纯机械操作,一个人就能搞定。为了方便轮班休息,院里安排了两位医生,很不错了。”

     

    “也对,事儿还是自己做省心。我那刚分来的小护士真不如柳萱机灵,整个一算盘珠,你不她就不动,还得使劲地。有那时间,我自己全搞定了。

     

    突然提到柳萱,我又是一惊,一股莫名的说不上来的繁杂情绪直冲脑门,人也跟着激动微微发抖。为什么会这样?几个人中,每次提沈洁我最没感觉……我忍不住抚上额头。

     

    “兰陵……怎么了?”肖莉终于发觉我的不对劲,“怎么脸色突然这么难看,是不是又犯病了?”她抚上我的额头,温度正常,疑惑道:“会不会哪里伤口没好利索?我马上带去你找罗教授!”

     

    我急忙恢复笑“哪有?别紧张。只是刚刚闪过一些……还是抓不住。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别让主任和病患找到我这来。我可不想复职第一天就因为你串岗背个处分。还有这些都给你,我现在不宜多吃湿热的水果,都便宜你了。拿上,赶紧回你的地盘。”说着,我将她向外让。

     

    肖莉捧着水果,仍然不太放心:“真的没事?这是医院,要是你藏着不说出什么事,不管是你还是院里,脸都丢大了。不用跟我客气,我不介意牺牲工作时间陪你走一趟。”

     

    “拉倒吧。别拿我当借口不想干活。我也是医生,当我傻吗?!”

     

    “对了,咱们药房刚到了一批不错的阿胶,我买了斤,留着给你补身,刚刚忘了拿,不如下午给你送过来?

     

    “要吃什么我自己会买。你留着自己补吧,也该打算要宝宝了吧?记得让我当干妈啊!不送。”

     

    “行,那宝贝我先走了,记得想我啊!I miss you!”最后还一边风骚地向我抛了个媚眼,一边反着身子退出去……果然,过了头容易遭天谴,我刚要提醒她,她已经撞上人了!

     

    “谁啊?没长眼睛……”她火大地一转身,看清来人,立即噤声,规规矩矩站笔直,恭恭敬敬地喊一“院长!”

     

    何川航正站在门外,从未光临的院长大人在我复职第一天出现了,很难让我再次联想到何安妮。

     

    印象中的意气风发不复存在,头发花白,脸色憔悴。痛失爱女,看来这一年半他过的也很郁卒,疲惫不堪到没在意肖莉的举动。这要换了以往,肖莉至少得写一份深刻的检查,同时顶头的主任也要受到责备牵连。现在他只是淡淡对肖莉说:“我找沈大夫谈点事情。”

     

    我跟肖莉同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肖莉急忙让开道,做了个僵硬的“请”的姿势。她站在何川航身后,手忙脚乱、表情丰富地向我直比划……无非是让我自己小心,她先撤了。然后,嗖的一下,不见踪影。

     

    我不认为自己重要到能让院里一把手亲自前来恭喜复职。我能体恤一个父亲的痛苦,那种失去亲人……绝望与希望间的反复挣扎,最磨人啊!因此我才在身体不是很适宜的情况下,仍然接受了多次睡眠治疗,能说的我都交了。那他今天来找我还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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